墨景熙神情復(fù)雜地望向慕榕,突然發(fā)現(xiàn)她變得不一樣了。
那雙澄澈的眼眸里,曾經(jīng)充滿令人厭惡的癡心迷戀,如今只剩下輕蔑鄙夷,比陌生人還不堪。
他下意識地別開眼,告訴自己這只是錯覺,一切都是慕榕在作戲,他絕對不能輕易心軟。
墨景熙柔聲對楚晴嵐說道:“嵐兒,妳如今執(zhí)掌中饋,也不好讓別人說閑話,便擇一些堪用的下人,把王妃院里收拾收拾吧?!?p> 他望了眼破破爛爛的正屋大門,語氣生硬地強調(diào),“不需要講究,能遮風(fēng)避雨得了。”
自覺已經(jīng)仁至義盡,墨景熙又斜睨了慕榕一眼,以施恩的口吻說道:“這下滿意了?竟然妄想用休書拿捏本王,看在王府辦喜事的份上,姑且不與妳計較,謝恩吧。”
語罷,兩個女人同時變了臉。
楚晴嵐差點咬碎銀牙,這是什么神展開?王爺不休妻了?竟然還給她修什么破院子?
難道她千方百計嫁進四王府,是奔著給慕榕修院子當(dāng)監(jiān)工的?搞笑嗎?
慕榕氣得跳起來,怒氣值從零一路狂飆到爆破天際。
“墨景熙,你有病吧!”她二話不說就破口大罵,“你不是一直想休了我嗎?我成全你跟楚晴嵐兩情相悅,自請下堂,不是正好遂了你的夙愿嗎?你出爾反爾,還算什么男人?”
她越想越火,掄起袖子就想打人,“我謝你個鬼,要不換我把你打個半死,再讓下人去幫你打掃院子,然后看在府里辦喜事的份上不與你計較,換你跟我磕頭謝恩?信不信我讓你喜事變喪事!”
腦子有病就得治!特么的自以為是、喪心病狂!
慕榕氣得差點嘔血,心口灼燒疼痛難忍,攢足了力氣,沖著在一旁目瞪口呆的朱兒獅子吼:“休書拿來!讓他簽了快滾!”
墨景熙長這么大,從來沒被指著鼻子痛罵過,更何況這人還是過去對他苦苦糾纏的慕榕,他勃然大怒,“大膽!誰準妳如此放肆,本王面前豈容妳胡言亂語!”
除此之外,他卻無可反駁,心里五味雜陳,說不出這是什么滋味。
難道慕榕不是在演戲,而是真心想求去?是他那天下手太重,才讓她心灰意冷,性情丕變?
不,不會的!過去他曾經(jīng)用盡難聽的字眼辱罵慕榕,她也無動于衷,罵不跑也趕不走,不可能因為區(qū)區(qū)一場爭吵而萌生去意。
墨景熙不知不覺松開握著楚晴嵐的手,往前一步,沉著臉開口:“除了休書,妳到底要什么?”
楚晴嵐?jié)M腹委屈,粉拳緊握,形狀完美的指甲掐進手心,印出了很深的痕跡,一如她烙印在心里的不甘。
只差一步,就能把這個女人趕出四王府,墨景熙為何遲遲不給休書,還迂回試探慕榕的心意?
難不成墨景熙對慕榕起了別樣的心思?
楚晴嵐越想越慌,暗恨自己太沉不住氣,不該攢掇王爺一起過來水月軒給慕榕一點顏色瞧瞧,如今自己落得灰頭土臉不說,還得給這女人修房子,這口氣簡直不能忍!
慕榕倒是冷靜下來,認真思考了墨景熙的問題:除了休書,她想要什么?
想想還真有,除了贍養(yǎng)費,還要分家產(chǎn)才夠本啊!
“墨景熙,你是不是傻???”她拈起休書,眸光清澈,顧盼生輝,笑容淺淡如一縷微風(fēng),拂過心間,掀起令人顫栗的漣漪。
墨景熙微微愣神,俊秀的臉上有些迷惘,他......似乎覺得這樣的慕榕,美得無法直視,甚至有些自慚形穢。
為什么?因為她不再把他當(dāng)一回事,所以他后悔了?
慕榕沒有給墨景熙思考的機會,她緩緩走到他面前,用最溫柔的語氣輕聲說道:“過去的慕榕太傻了,妄想要一份不屬于自己的真心,哪怕被嘲笑、尊嚴被踩在腳下踐踏,也不曾后悔,最后卻遍體鱗傷、害人害己,真的太疼了。”
這是原主離世前最深的悲嘆,卻再也沒有機會說出口,如今她一字不漏的代替原主說了。
一時之間,小院鴉雀無聲,就連靠在檐角默默聆聽的男人,眸底都劃過一抹深沉的幽光。
“王爺,請你睜開眼睛看清楚,”慕榕話鋒一轉(zhuǎn),眸光凜冽,“過去那個癡心無悔的女人已經(jīng)不存在了,我,慕榕,向天發(fā)誓,絕不再當(dāng)個卑躬屈膝的可憐蟲!”
她堅決地將休書拍到墨景熙胸前,斬釘截鐵的說道,“我什么都不要,只要和離!”
那一刻,慕榕蒼白的小臉光彩奪目,連朱兒都看呆了......小姐是如何在一夕之間徹底想通,斷情絕愛,割舍了從小到大的癡心無悔?
如此決絕,想必很痛吧?
“小姐......”朱兒喃喃低語,“妳真的太苦了?!?p> 墨景熙渾身一震,握緊那封休書,想起他原來的初衷。
他做夢都想擺脫慕榕的糾纏,不管母后怎么說,未來只要嵐兒誕下子嗣,他便奏請父皇,將嵐兒扶正,做一對名正言順的夫妻。
如今......他卻不那么確定了。
人心能不能一分為三,裝下錦繡前程、紅粉知己,還有......這個讓他不知該如何安放的女人?
墨景熙不自覺地開始說服自己,母后說得對,慕榕身后可是一整個慕家啊!只要慕太師一句話,儲君的人選就能一錘定音,他為何不好好把握眼前人?
若是他好好對待慕榕,說不定慕家就會一改不冷不熱的態(tài)度,堅定地站在他身后,豈不是兩全其美?
但是他對嵐兒的承諾,又該怎么辦呢?
墨景熙飄飛的心思瞬間繞了千轉(zhuǎn),最終緩緩落下,塵埃落定。
他展開休書,一目十行地讀了自己親筆寫下的字字句句,哂然一笑。
楚晴嵐心下一喜,側(cè)頭瞥了朱兒一眼......沒眼色的丫鬟,王爺要簽休書了,還不奉上筆墨?
在這方面,慕榕堅定的與楚晴嵐站在同一陣線。
她露出一個可怖的笑容,催命似的催:“朱兒,快給王爺筆呀,不然讓他用血書嗎?”
慕榕的期盼全寫在臉上,目光炯炯的盯著墨景熙,大有只要他敢不簽名,她就動手咬破他手指逼他畫押的氣勢。
檐角上的男人不禁嘴角微抽,堂堂一個四王爺,被自己的王妃鄙視到這種程度,只能說是自作孽不可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