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光先的話語一出,原本還在嗡嗡作響的乾清門廣場,頃刻之間鴉雀無聲。
有崇禎朝的老臣,難以置信的看著楊光先。
好你個楊棺材,當年的第一棺,你撈到了海瑞第二的名聲,從此之后名動天下。
此時,你這白發(fā)老頭,竟然來了第二棺,你這是要稠的稀的一起撈啊!
吳明烜難以置信的看著楊光先,他腦袋里在嗡嗡作響。
這件事本來他們三個的功勛是差不多大的,就算是外放為官,鰲拜大人也會給了他們差不多的好處!
可是這家伙玩出了這一出……
我滴個穆罕默德吶,這是要獨霸好處??!
“鰲中堂當為王,臣死諫!”
吳明烜一把搶出,跪在地上大吼道。
他的腦袋重重的磕在金磚上,只恨不得將金磚都磕成了兩半!
……
好一個狗漢臣!
鰲拜一系的臣子面面相覷……
人家一個外人,為了主子爺?shù)氖虑?,都拼死苦諫了,他們這些鰲拜嫡系,若是繼續(xù)不輕不癢的吆喝幾句,那么主子爺該如何看他們?
伴隨著吳明烜的話語,一眾文臣武將紛紛膝行上前,乾清門廣場,被旗袍擦得光可鑒人:
“奴才死諫!”
“臣死諫!”
“奴才死諫!”
……
鰲拜成為顧命大臣已經整整七八年時間了,除開他自己的嫡系之外,投靠他的文臣武將也不在少數(shù)。
眼見過半的朝臣都已跪了一地,中間派們也只得隨波逐流,紛紛跪倒在地,開口附和。
諸位親王、郡王、貝勒、貝子眼見大勢已去,只得紛紛閉嘴不言,選擇了明哲保身。
鰲拜可不是一個好相與的,他連同為四顧命的蘇克薩哈都給絞死了!
更何況是他們……
此時他們已經明白——這件事必然是鰲拜刻意布置的。
眼見已經無力反駁,諸位宗室可不敢觸怒了鰲拜的霉頭。
伴隨著楊光先“臣死諫”的大吼,不過頃刻之間,朝堂的局面竟然呈現(xiàn)了一面倒之勢!
孝莊無奈,欲要罷朝,哪知道鰲拜卻是冷笑一聲,露出了隱藏起來的所有面目。
他擼起袖口,將旗袍下擺腋在腰帶里:
“某自十二歲以來,便追隨太祖皇帝從軍,某自問一聲——在場諸位,誰有某戰(zhàn)功多?”
鰲拜伸手扒拉胸口,露出了一叢濃密的胸毛:
“某戰(zhàn)皮島、掃平遼東漢奴起義,征察哈爾、奪朝鮮,打松錦,打西充……你們這群長于女人之手的太平王爺們,誰有某戰(zhàn)功高?”
從關外橫掃入京的老臣,大都紛紛故去,唯有他鰲拜,強悍依舊!
他直視孝莊,目光里全是殺意:“難道就因為某瓜爾佳氏不是愛新覺羅子弟的原因,永世就要為奴為仆不成?”
“你放肆!”孝莊大怒。
“嗤啦!”
鰲拜一把扯下身上的旗袍,精赤上身,胸毛在隨風起舞:
“皇太后娘娘,奴才不敢放肆,奴才大小征戰(zhàn)數(shù)百場,身上遺留傷疤七十二道!
特意指給娘娘看看:這前胸之傷,乃是血戰(zhàn)渾河的時候,硬撼戚家軍留下的。
這后背四道縱橫刀傷,是當年護送太宗皇帝時,被明軍砍傷的!”
他冷笑一聲:“難道某些人床上一躺、兩腿一張,便能竊據(jù)高位,卻還要偷了小叔子!某為大清忠心耿耿,數(shù)次置身必死之地,難道卻只能身為奴仆嗎?”
“你放肆!”孝莊氣的幾欲昏厥。
兀那賊子,委實太過可惡!
她乃是大清皇太后,乃是天下萬民之母,鰲拜怎敢如此羞辱!
她和多爾袞的事情,那叫偷嗎?
偷情人的事情,那叫偷嗎?
她們正大光明好不!
為了和多爾袞在一起,她們連正夫皇太極都給殺了!
這叫偷嗎?
……
“放肆?”鰲拜冷哼一聲,面相群臣,反問道:
“諸位愛新覺羅生下來便是王,我這功勛卓著之人卻只能屈身為奴。
難道大清的江山,全都是愛新覺羅子弟所打下?
難道這是愛新覺羅的族規(guī)?
外人縱然功勛再大,也只能為奴做仆不成?”
聽到鰲拜接連四問,群臣一片嘩然。
不說他們這些站在朝堂上的諸臣了,就算將那些早死的群臣給刨出來,也沒人敢說比鰲拜功勛更大啊!
現(xiàn)在鰲拜想要覓一個封王都不可得,那么他們呢?
皇室如此對待他們,這讓他們還如何效死啊!
外姓群臣一片大亂……
孝莊瞇著眼睛,這個男人該殺!
但若是一月之前,南陽未曾叛亂,她必然要強殺鰲拜!
然而……
朱家大旗再次出現(xiàn),而且這一次還是崇禎嫡子——天下本就叛亂不斷,朱慈炯的大旗一旦打起,頃刻之間卻是難以平定的!
在這等危急時刻,鰲拜殺不得!
孝莊瞇著眼,那就先留著這個狗奴才,以后再殺!
就在此時,忽然有大吼自宮外傳來,眾人凝神聽去,似有一人正在聲嘶力竭的怒吼。
皇宮重地,誰敢喧嘩!
眾人還沒有做出了反應……
沙啞的嗓音,疾馳的馬蹄聲,漸漸清晰可聞。
“八百里加急,八百里加急,御賜皇命,擋著死,逆者亡!”
眾人紛紛朝外看去。
……
滿朝諸公,不分滿、漢、宗、疏,無不臉色大變!
竟然是八百里加急?
難道那朱家的小子又鬧出了什么幺蛾子?
不可能?。?p> 那小子難道就不用休息嗎?
更何況,卓布泰剛剛親自帶著兩千八旗精兵,更是得到了朝廷明命——節(jié)制河南道的所有旗丁、綠營,這可是近萬大軍??!
那朱三怎么可能驟然之間,就打敗了這么多大軍呢?
群臣正在議論紛紛,卻見一灰塵撲撲的旗丁,身著狗皮襖,臉龐凍得裂出一道道血口子,干涸的血跡掛在信使的身前。
他的眉眼上掛著冰溜兒,甚至兩根老鼠尾辮子,也已經凝結了一層厚厚的冰晶。
“奴才艮哈兒耷參見萬歲爺,參見太后娘娘!”
信使嘶啞著嗓子,磕頭參拜道。
進殿的一瞬間,他微微瞥了一眼丹陛,卻見上面有一男一女正神色詭異的呆在那里。
他快要被凍痹了的腦袋,還在思索為何年輕的皇帝,竟然看起來如此蒼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