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將軍被殺案(八)
休息一晚上,將心情整理好,在進入顏非謹的屋子前,戰(zhàn)冰又用力深吸一口氣,敲響房門。
顏頌來開門,見到敲門之人是戰(zhàn)冰時不由得愣了一下。
戰(zhàn)將軍來公子的房間何時學會敲門了?
不過這問題顏頌沒有問出口,猜測兩人這是鬧別扭呢。
顏頌正準備側身讓路,卻聽見戰(zhàn)冰說道:“你家公子可起了?”
顏頌點頭,此時腦子里出現(xiàn)的第一個場景是戰(zhàn)冰來不及等開門便立刻跑到顏非謹的床前去,無論顏非謹起或沒起,一定會肉麻地來一句“我家謹謹著實好看”之類的話。
似乎只要能看見顏非謹,從她口中說出的贊美之言便無窮無盡。
如今這反常模樣,只怕兩人真鬧別扭了。
戰(zhàn)冰不知道顏頌想的這些,見顏頌點頭,便抬腳走進屋子,進臥室之前還禮貌地敲門示意自己要進來了,這讓顏頌更加確定了自己的猜測。
戰(zhàn)冰到的時候顏非謹正在梳頭,用一個白色玉冠束發(fā),邊擺弄著頭發(fā)邊道:“你且坐著別動,我一會兒便好?!?p> 戰(zhàn)冰看了他一眼,沒有如往常死皮賴臉粘上去,只是笑道:“好?!?p> 言罷,便老老實實地坐在一旁。
沒有言語調戲,沒有任何撩人的小動作,更難得的是沒有
對于戰(zhàn)冰如此乖巧有禮的行為,顏非謹詫異片刻,總覺得很不對勁,但見戰(zhàn)冰目光還一直看著他,他自覺臉皮還比較薄,再也沒管她。
這人無論如何變,臉皮倒是一如既往的厚。
這幾日戰(zhàn)冰在戰(zhàn)場上負責殺敵,顏非謹也沒有閑著,他一直在查莫振山被殺一案的有關線索。
如今外敵已除,戰(zhàn)冰大清早過來便是為了莫振山被殺的真相。
待顏非謹梳洗打扮好,溫之祁已經在外面候著了。
溫之祁有過目不忘的本領,平時話不多,顏非謹破案的時候,只要帶著溫之祁,便只需要專心破案,所有需要記憶或者文案書寫的工作都是溫之祁來做,這會兒溫之祁便是被顏頌拉來記錄的。
可憐看起來文文弱弱的一個人,在這冷得掉冰渣子的大冬天里瑟瑟發(fā)抖,還要捧著他那套筆墨紙硯,卻很有風骨地將腰身挺得筆直。
戰(zhàn)冰看見,內心“嘖嘖”兩聲,這些文人怎么都一個樣,都冷成這樣了還端著文人的架子。
幸虧顏非謹不會如此。
隨即又想到顏非謹是否會如此都自己無關,戰(zhàn)冰只感覺吞下去的口水都是苦的。
顏非謹將得到的線索跟戰(zhàn)冰說了一遍。
戰(zhàn)冰聽過之后,臉上并沒有過多的表情,只是很平靜地道一句:“原來如此?!?p> 這會兒她心情復雜難言,覺得聽著顏非謹的聲音既苦又甜,于是不太想說話。
顏非謹自詡沉浮官場幾年,察言觀色的本事還是有的,卻看不透戰(zhàn)冰整日都在想些什么。
這人一會兒心情猶如夏日明媚的驕陽,一會兒又似寒冬臘月的風雪,想要安慰也不知從何下手。
戰(zhàn)冰從不是一個糾結的人,只有在對顏非謹這件事上有過如此糾結又難言的心思,這樣的情緒既然沒法控制,戰(zhàn)冰索性放著不管了。
眼前還有更多事,戰(zhàn)冰根本沒多余的時間給人糾結,抓出殺害莫叔叔的兇手才是最重要的。
她雙手緊緊握成拳,用右手支撐著下巴,低著頭沉思了一會兒,復抬起頭來,眼中的殺氣還沒來得及完全收回去,便道:“我去帶人抓人?!?p> 顏非謹被她的模樣嚇了一跳,卻還是反應及時地拉住戰(zhàn)冰的衣袖,道:“莫安的罪名和罪證雖說都已拿到,可……”顏非謹頓了頓,“若將他們兩人都抓了,這整個莫府可就真的沒人了,而且你真的確定要殺死莫將軍在這世間留下的唯一血脈嗎?”
戰(zhàn)冰冷哼一聲,語氣森冷無比,道:“莫安他都有本事弒父,又哪里在乎還是不是莫叔叔唯一的血脈?至于她……”戰(zhàn)冰嘴角露出一個極為諷刺的弧度,“你找不到證據,但我手中她的罪證只怕她死一萬次都難以贖罪?!?p> 她說著這話之時,全身縈繞著一股肅殺之氣,或許是錯覺,顏非謹感覺自己竟然聞到了沙場上的血腥味。
這就是一個將領身上該有的味道嗎?
說完,戰(zhàn)冰掙脫開顏非謹的手,“我?guī)巳プト?,你到衙門去等我?!?p> 顏非謹還沒從剛才戰(zhàn)冰帶給他的沖擊中回過神來,未及說什么,戰(zhàn)冰已經走出去好遠。
顏非謹有一種感覺,他正在與戰(zhàn)冰漸行漸遠,不知為何,這種想法令他有些不安。
想做些設什么來阻止,又覺得自己這種情緒莫名其妙。
莫安被抓到公堂的時候,公堂里已經或站或坐滿了人,都是莫家族人以及城中大小官員。
見到族中之人,莫安異常冷靜,笑著看抓住他胳膊的兩個人道:“你們還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到在我莫府抓起人來了,戰(zhàn)冰還真以為她隨著玄夜關的將軍了?我倒要看看她想要給我安個什么罪名?!?p> 架住他的人兩人都是一小隊的,對莫安的話充耳不聞,手勁反而用得更大了些。
莫家一位花白須發(fā)、滿臉褶皺的大長老顫顫巍巍地站起身來,將拐杖重重捶在地上,發(fā)出“嘭”的一聲,一張臉陰沉沉的,道:“不知莫安犯了何錯,竟讓將軍將他在我莫府的地盤上拘了起來。”
壓根沒將顏非謹這個主審官放在眼里。
戰(zhàn)冰身后又跟著一隊士兵,中間還押了個人,那人顯然是莫府只聞其名卻不見其人的莫夫人。
見到連莫府的女主人都被人毫不客氣地押過來,莫家族中之人便一個個都氣憤地站起來,免得極其不善。
戰(zhàn)冰身上嗜血的氣息在此時肆無忌憚地放出來,冷冷地目光掃過眾人,頓時義憤填膺的莫家人好似被人從頭頂澆了一盆冷水,倒是清醒不少。
官員們看到此等情況,只恨不得自己此刻是透明人。
莫夫人常年在佛堂李吃齋念佛,對府中之事并不如何管理,除去一些重大場合,平日里幾乎見不到人,緣何如今在自己家被人如此欺負。
莫家族人一個個敢怒不敢言,戰(zhàn)冰卻一派若無其事,只是冷靜地坐在屬于自己的位置上,目光輕飄飄地掃一下眼下鬧哄哄的一群人。
所有人只感覺這填滿了地熱的廳堂比風雪交加的外面還要更冷,一時間嘈雜聲漸漸沒了。
“今日請諸位來,主要是有兩件事情,一是有關莫叔叔的死因需要告知諸位,二是與諸位商量如何處置奸細。具體情況請顏侍郎給大家說吧?!?p> 說完,戰(zhàn)冰便自顧自地靠著身后的椅背,也不管因為她一番話而亂成一鍋粥的人們,順便長長地將一只腳搭在另一只腳上。
待人們的討論聲逐漸消失,顏非謹這才慢悠悠地拍拍衣服站起來,用力一拍驚堂木,高聲道:“想必諸位心中一定有諸多疑慮,想要弄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p> “煩請顏侍郎告知真相。”大長老拄著拐杖,看著莫安和莫夫人的眼神已經有些懷疑,知道若沒有確鑿證據,戰(zhàn)冰是不會輕易將人如此押來公堂。
莫安原本輕松淡定的神色也不由得有一瞬的慌張,莫夫人見狀,聲音頓時嚴厲冷酷道:“怕什么?這玄夜關是你的,爹也是你的,所謂的證據也不知道是誰胡編亂造編出來的,既然那人欲陷害你,不妨看看他們要給你怎么將這弒父和勾結外敵的罪名按上來?!?p> 莫夫人此話一出,原本對莫安有些猜測的人也閉上了嘴,畢竟如莫夫人所說,莫安根本沒有理由做這些事情。
顏非謹看到眾人臉上神色,對莫夫人的厲害程度再次有了新的認識,僅憑三言兩語便能攪亂人心,確實厲害。
不過顏非謹只是笑笑,并沒有搭理莫夫人的話,而是朝溫之祁招招手,溫之祁便將一沓書信放在顏非謹手中。
顏非謹沒有錯過莫安在看到哪些書信的時候眼睛突然瞪大,隨即連忙倉促地低下了頭,被衣袖蓋住的手還在微微抖動。
顏非謹又用力拍了驚堂木,莫安被他嚇了一跳,似乎才回過神來,顏非謹這才道:“此乃在莫少將軍的臥室里面找到的書信,大家不妨看一看?!?p> 隨即他手中的厚厚一沓書信放到桌子上,站起身來道:“這些都是莫安勾結北漠和哈赤的往來書信,若存疑慮者,可自行來看?!?p> 那些信攤開了來看足有十三封,每一封信都在商量如何將玄夜關不動聲色地送給別人。
大長老剛看信時還慢吞吞的,越到后面人越急,急切地將信一張張看完,臉色漸漸開始變得通紅。
莫安和莫夫人被押在地上跪著,他心里沒底,眼睛便不由得多看了幾眼桌子上的那些信,被莫夫人一個眼神給止住了,些微不安的神色在看到莫夫人鎮(zhèn)定自若的那張臉徹底平靜下來。
莫夫人不屑道:“就是這樣的幾張紙,我倒是想問你們有何證據證明這些東西是莫安的?”
還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戰(zhàn)冰和顏非謹心里不約而同想到。
不過戰(zhàn)冰卻沒有插話的打算,只是臉色晦暗不明地坐在一旁不言不語,甚至連多余的動作都沒有,但她的存在卻不容忽視,這人簡直就是個殺神。
莫夫人的目光掃過戰(zhàn)冰,好似一條毒蛇一樣死死纏住她,不一會兒,才不甘不愿地收回目光。
戰(zhàn)冰卻只是冷冷一笑,眼睛便轉向別處。
莫夫人的話將大長老的理智拉回來,見所有人的目光都看著他,他便問:“那顏侍郎又要如何證明這些信是莫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