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勝一整天都提心吊膽的。
得罪了張老太爺,那是鬧著玩的?
到時候別說是丁中隊,就連整個機動中隊都有可能受到牽連了啊。
可你再看看丁中隊?
這樣子怎么一點都不擔心???
這可怎么得了?
丁遠森不是不擔心。
甚至他還有些害怕。
問題是,做都做了,再害怕有什么用?
難道害怕求饒了,別人就不來找自己麻煩了?
就這么各懷鬼胎的熬到下班。
趙勝按照之前吩咐的,先去大門口檢查了一下有沒有可疑人物。
今天倒是干干凈凈的。
趙勝唉聲嘆氣。
得罪了王亞樵還有活路,可是把老太爺惹急了?
也不知道丁中隊是怎么想的。
“丁中隊,我陪你回去吧?!?p> 一看到丁遠森出來,趙勝急忙說道。
“成啊,陪陪走走也行?!?p> 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兩個人才走到一半,忽然兩邊出現(xiàn)了十幾輛黃包車,把道路堵了個水泄不通。
每輛黃包車上還拉著一個人,齊齊跳下,連著黃包車夫,不下有三十個人的樣子。
丁遠森第一時間拔出了槍。
一個看起來像是領頭人的樣子,一把撕開衣襟,拍了拍胸脯:“來啊,朝這打,我看你有幾顆子彈能夠把我們全都打死!”
“做什么?”
人群分開,丁遠森的那個“老熟人”再次出現(xiàn):
詹家富!
詹家富微微一笑,雙手抱拳:“孩子們魯莽了,丁老板不要見怪。丁老板,我們家老太爺說了,既然丁老板不想去,那他就來見丁老板。一次不行,就兩次,兩次不行,就三次!總要見到丁老板為止。”
趙勝汗都下來了:“見,見?!?p> 接著,央求似的對丁遠森說到:“丁中隊,你就……”
“我見!”
丁遠森也豁出去了。
今天,這批人是有備而來。
自己再不見,只怕連著趙勝都脫不了身。
沒什么大不了的。
自己還有一把手槍,三個彈匣,了不起拼個魚死網(wǎng)破。
“你不能去?!闭布腋粩r住了趙勝:“老太爺要見的只是丁老板一個人?!?p> ……
老太爺張仁奎,要見丁遠森的地方,就在附近的一家茶室里。
整個茶室都被清場了。
走到門口,詹家富停住腳步:“丁老板,里面請,老太爺在素菊雅間。”
丁遠森皺了一下眉頭:“不用搜身?”
“沒這個必要?!?p> “我可帶著武器?!倍∵h森有些不太相信:“老太爺就不害怕我有不軌企圖?”
“我們是請丁老板來做客的,又不是打打殺殺的?!闭布腋坏恍?。
好!
就憑這份氣度,丁遠森開始有些期望見到張仁奎了。
……
張仁奎一個人坐在雅間里。
七十多歲,接近八十的老頭,雪白長須,可是精神抖擻,精氣神十足。
一看到丁遠森進來,張仁奎問道:
“丁遠森?”
“是我?!?p> “請坐?!?p> “好!”
丁遠森一點都不客氣的在張仁奎對面坐了下來。
“喝茶。”
“好!”
丁遠森舉起茶碗一飲而盡。
張仁奎卻說道:“這是茶,好茶,要品。”
丁遠森從容說道:“我不懂,也不會品茶,我只知道茶是用來解渴的,沒那么多的講究。我們這些當特務的,把那么多精力浪費在這上面,不好?!?p> “是不好,但你很有意思?!睆埲士嫔怀粒骸拔覐埲士盍似呤鄽q,也算有不少人對我尊敬有加,我派人來請你,你不來。滿上海灘,你還是第一個不給我面子的?!?p> “我不認識你?!?p> “你不認識我?”
“我當然不認識你?!倍∵h森從容說道:“我是后來才知道老太爺是個風云人物??晌覟槭裁匆欢ㄒJ識你?普通的老百姓未必認識你,女人未必認識你,孩子未必認識你。不認識你老太爺,沒罪吧?我既然不認識你,為什么要來見你?”
有趣,有趣。
面前的這個年輕人是真的有趣。
張仁奎縱橫天下那么多年,見過的什么大帥名流無數(shù),就連委員長他也見過。
可是像丁遠森這么說話的,他還真是聞所未聞。
“你說的有道理!”
張仁奎居然認真的點了點頭:“你又不認識我,為什么我一叫你你就要來?所以既然你不來,就只能我來了。能讓我從‘范園’里出來的,這些年可只有你小兄弟一個了。”
人家那么客氣,丁遠森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了。
本來以為一見到張仁奎,對方既然是幫派大佬,必然是怒斥自己為什么不給面子云云。
可誰想到人家怎么居然親切和自己說話?
丁遠森這個人素來都是吃軟不吃硬的主:“老太爺,我之前是實在不知道你的名字,今日既然得見老太爺,丁遠森在這里給您賠罪了!”
說完,站起身子,對著張仁奎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
“好了,既然這事情過了,也就算了,小兄弟,請坐吧。”
張仁奎那是真正的一點架子都沒有:“之前請你,是想向你請教一些事情的?!?p> “老太爺客氣了,有話盡管問,丁遠森知無不言?!?p> 張仁奎略一沉吟:“廖玉文是你殺的?”
丁遠森心中一驚,他哪里想到張仁奎把自己叫來問的竟然是這件事?
他最清楚廖玉文是怎么死的,但他不能說出來,只是默默的點了點頭。
張仁奎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廖玉文是王亞樵的人,當年殺日本人,殺漢奸,有功于國家,后來得罪了政府,得罪了你們的戴笠,到處遭到追殺,你怎么敢殺了他的人?”
“老太爺,是廖玉文先動的手。”丁遠森也不遮著瞞著:“他對我力行社成員接連展開暗殺,我力行社特務處上海區(qū),當然要以牙還牙,以血還血,誰規(guī)定的只許他殺人,不許我們報復?”
“你的膽子真大?!睆埲士浜咭宦暎骸澳阒劳鮼嗛允钦l嗎?鼎鼎大名的暗殺大王,你殺了他手下的愛將,你以為他會放過你?”
“我不怕!”丁遠森從容說道:“日本人我不怕,漢奸我不怕,我為什么要怕一個王亞樵?”
“年輕人,勇氣不是魯莽?!睆埲士鼡u了搖頭:“王亞樵的人,已經(jīng)找到我了,我再問你最后一次,廖玉文到底是不是你殺的?”
“是我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