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別謝,我還有兩件事要你去辦?!?p> 翁光輝聲音低沉:“徐滿昌在第一小隊經(jīng)營的時間非常久,全小隊差不多都是他的人,你這個隊長恐怕不好當啊?!?p> 丁遠森默默的點了點頭。
何止不好當,簡直是屁股坐到了火爐上。
吳開明對他說過,一小隊幾乎都是幫派分子,在徐滿昌的調(diào)教下,能力是有的,但就聽徐滿昌一個人的。
外人進去,又不是幫派的,隊伍怎么帶?
“可我不管你怎么帶,兵,要給我?guī)Ш昧恕!蔽坦廨x加重了自己的語氣:“戴處長來上海的時候,一旦要見一小隊,我不許出任何的岔子。”
“是,區(qū)長?!倍∵h森也無瑕多想:“但請允許我自己帶兩個人去?!?p> “誰?”
“吳開明,還有,高壯?!?p> 他就認識這兩個人。
可好歹算是自己熟悉的是不是?
“吳開明?可以。那個高壯,才接替你當助審,不過也沒問題,我親自給你下調(diào)令?!蔽坦廨x也沒過多猶豫:
“小丁,根據(jù)我的觀察,你能力是有的,但會不會帶兵,我不知道。你會帶,給我?guī)С鲆恢Ь鴣?,不會帶,學(xué)著帶也要帶!”
丁遠森接口道:“我還有一個要求,一小隊里,我認為合適的人留下,不合適的,我希望調(diào)走?!?p> “這是你的事情,只要不激化矛盾?!蔽坦廨x也體諒丁遠森的難處:“我說了,他們都是徐滿昌的人,徐滿昌才死,你要謹慎行事。”
“是!”
“那就說第二件事?!蔽坦廨x沉默了下:“查沒高樂田的逆產(chǎn)?!?p> 啊?
合著一件事比一件事難辦啊?
高樂田的家在公共租界,怎么查沒?
“過去,高樂田活著,我們還真沒辦法?!蔽坦廨x冷笑一聲:“現(xiàn)在,他死了,他是漢奸,他的財產(chǎn),都是逆產(chǎn),必須充公。這件事,你去辦。”
我去辦?
怎么辦?
沖到人家家里,直接沒收家產(chǎn)?人家報警呢?
這是你翁區(qū)長看中了別人的家產(chǎn)吧?
“是有些難辦,不然不會交給你了?!?p> 翁光輝“語重心長”:“小丁啊,一旦成功沒收了高樂田的家產(chǎn),對我們是有極大幫助的,高樂田一死,高家就剩下孤兒寡母的,不足為慮。他的大兒子,在北平做事。二兒子,在日本留學(xué)。一個女兒,才十二歲。”
你說的倒簡單,那么簡單,你怎么不去做?
原以為是升官了,可這哪里是好事,根本就是把一堆麻煩砸在自己頭上啊。
問題是,丁遠森根本別無選擇。
“小丁,還有什么要我協(xié)助的,盡管說,能力范圍之內(nèi),我都幫你辦了?!?p> “翁區(qū)長?!?p> 丁遠森硬著頭皮說道:“能不能批我一點錢?哪怕算我借的也成。”
錢啊。
這錢,在這個時代,尤其是在上海公共租界絕對是個好東西啊。
丁遠森口袋里窮得叮當響。
得先想法子到哪去弄一筆錢來才成。
“沒問題?!?p> 翁光輝大筆一揮:“去財務(wù)科,領(lǐng)一百塊錢。”
這對于丁遠森來說,就是一筆巨款了。
“謝謝區(qū)長。”
“還有沒有別的事了?”
“沒有了?!?p> “那就抓緊去辦吧?!?p> ……
丁遠森又一次見到了魯仁慶。
看了區(qū)長親自批的條子,魯仁慶也沒急著立刻簽字撥款,而是問道:“小丁,這錢派什么用場???”
額?
區(qū)長親批,還要你個科長來詢問款子去處?
丁遠森也不能得罪這位財神爺:“魯科長,我剛被任命為一小隊代理隊長,有些財務(wù)方面的開銷。”
“哦,接替徐滿昌的位置?!濒斎蕬c點了點頭:“坐,小丁。”
丁遠森不知道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小心的坐了下來。
“抽煙?”
魯仁慶問了聲,可動作一點都不像是要拿煙的。
明白了,這是讓自己發(fā)煙呢。
丁遠森口袋里也沒煙,有些尷尬:“魯科長,我不抽,您抽吧?!?p> 魯仁慶像是看出了什么,笑了笑,自己掏出煙點上:“按理說,區(qū)長批的條子,我是要執(zhí)行的,可我得入賬啊。咱們這個賬呢,除了要上海區(qū)自己審查,每年,還要向總部交賬,什么時候花了多少錢,每一塊錢用到什么地方去的,都必須要清清楚楚。
賬目要是對不清楚,我這個財務(wù)科長是要直接擔責的,到時候沒人幫我扛。所以我不光是對上海區(qū)負責,也是直接對南京總部負責的。上次,是徐滿昌批的條子,你來財務(wù)科領(lǐng)了十塊錢,到現(xiàn)在,都還沒來入賬?。俊?p> 丁遠森哭笑不得。
感情這領(lǐng)了錢,事后還得來入賬報告錢的用途?
怎么那么復(fù)雜?
當特務(wù)就當特務(wù)吧,搞得和一家正規(guī)的大公司一樣。
“你新來乍到,所以我有必要和你說的清楚一點。”
魯仁慶慢吞吞地說道:“哎,我這個財務(wù)科長是真的難當啊,你們一線的,的確需要用錢,我也能夠體諒你們的難處??赡銈円驳檬匾?guī)矩啊,有人領(lǐng)了五十塊錢,結(jié)果入賬的時候,怎么也都對不清楚,對來對去,嘿,少了十塊錢,我怎么辦?我得自己把賬做明白了啊。”
我得自己把賬做明白了啊。
丁遠森恍然大悟,他終于知道魯仁慶和自己說這么多話的意思了。
“魯科長,您的難處,我理解?!倍∵h森放低了聲音:“其實吧,我這次需要八十塊錢也就夠了,還有二十塊錢呢,我琢磨著吧,行動的時候糊里糊涂的也不知道用到哪里去了,那不還得麻煩您,把賬給我做明白了,您說是不是這個理?”
這小子,一點就透,有前途。
魯仁慶有點喜歡上丁遠森了,本來還以為自己非得再費番口舌才能讓他明白,現(xiàn)在,這功夫省下了。
這是例行規(guī)矩,力行社特務(wù)處上海區(qū)上上下下心知肚明。
這扣下來的錢,比如這次的二十塊錢,魯仁慶拿五塊,翁光輝那里五塊,財務(wù)和出納每人兩塊,剩下的,放到上海區(qū)的小金庫里,以備不時之需。
別說是上海了,各個區(qū)站大多如此。
總部呢,對這個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反正到年底你只有把賬目整明白了,可以向財務(wù)部報賬就行。
魯仁慶在批款單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去領(lǐng)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