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花雨下,瓜果熟落,金秋宜人的氣候,維憲滿頭是汗的走來走去,眼看正午已至,小楊杰額頭上的冰袋都換了快十回了,退燒針也打過三次了,曹老醫(yī)生是不敢再打了,成年人也不敢用這么多劑量,現(xiàn)在是沒有辦法才出此下策,問題的根本原因不明朗的情況,只能多用酒精擦拭身體來降溫了,還有必要的生理鹽水點滴掛上,結(jié)果怎樣,只能看天意。
現(xiàn)在不光維憲滿頭大汗了,曹老醫(yī)生也急了,眼看這到中午了,不行只有往城里的大醫(yī)院送了,維憲現(xiàn)在第一急的是人,第二急的是錢,眼看還有幾天才秋收,家里確實沒錢,這會該好好想想去籌錢的事了,這么耽誤下去,人要出問題了才是真的出大事了,相對來說,借錢丟面子都是小事。
正在兩個老頭都急的上火的時候,小楊杰醒了,睜眼看到環(huán)境不同,額頭上一股刺痛的冰涼,下意識的抬手就要拿下這異常的毛巾包裹的冰涼,又見手臂上插著點滴的針頭,用力過猛之下,直接把針頭帶了出來,又是一陣刺痛感,小楊杰忍不住吃驚的叫出聲來,又抬起另一只手才拿下額頭的冰涼。
聽到病床上的動靜,屋內(nèi)兩個老頭如夢初醒的回過神來,連忙奔到床前來,維憲滿臉心疼擔(dān)憂的看著自己孫伢子急切問道:“大孫幾,嚇?biāo)类青抢?!你現(xiàn)在感覺怎么樣,有哪里不舒服沒?”,說著又看向被粗魯帶掉的點滴針頭刺破的手臂上還在流血,連忙一手摁住,心疼??!
“嗯您家到這里幫什么倒忙咯!快點把手拿開,針口要消毒,再按一會就自然止血了,現(xiàn)在先檢查一下嗯您家孫伢子的身體情況再說?!保芾厢t(yī)生一把拿掉維憲按著針口的手,用酒精擦拭后,用脫脂棉壓住,繃帶纏繞一圈,又問道維憲問過同樣的問題:“小楊杰,你現(xiàn)在哪里不舒服,都告訴曹嗲嗲,不怕哦!曹嗲嗲是醫(yī)生?!?。
剛醒過來,還沒搞清狀況的小楊杰被兩個老頭一頓操作下來,直接一腦殼問號,自己不過是睡過頭了,怎么就來了衛(wèi)生室,還有腦殼上的冰涼,手臂上扎的針頭,莫不是睡著了的時候自己身體出了問題,嗯!自己現(xiàn)在沒什么不好的感覺?。【褪嵌亲永锩鏉q的有些難受,好想上茅房!小楊杰很是誠實的說道:“嗲嗲,曹嗲嗲,我沒得那里不舒服,就是想屙屎了,不行了,要出來了,茅房在那里,我要先去屙屎。”,說著,小楊杰急的跳下床,雙手捂著臀部,一副憋不住的樣子看著兩老頭。
聽到小楊杰的話,還有一竄而起的動作,兩老頭有點沒反應(yīng)過來,剛在床上還一副高燒不退,臉頰慘白,病的不輕的樣子,怎么就開始上躥下跳,面色紅潤,聲音洪亮,一副吃多鬧肚子的狀態(tài)了呢?要不是這一個上午兩人急的都上火了,現(xiàn)在絕不相信能有這種事情,再好的靈丹妙藥也有個過程?。∵@人一清醒,立馬能換一個狀態(tài),就和換了個人一樣,真是活見鬼了,這不科學(xué)啊!
愣神好一會的兩個老頭,呆呆的對視一會,這才醒悟過來,維憲領(lǐng)著小楊杰去了屋后的茅房,曹老醫(yī)生還不放心的跟了過來查探情況,換哪個正常人也不能這樣??!病的不輕與活蹦亂跳只在眨眼間就轉(zhuǎn)換了,做了一輩子醫(yī)生的曹老頭也是第一次見到,要不是親眼所見,誰給他說有這種事,他能當(dāng)一個玩笑聽。
茅房里的小楊杰現(xiàn)在可沒心思關(guān)心曹老醫(yī)生的心情,脫下褲頭就一鼓作氣的開閥泄洪,外面兩個老頭都聽到了一頓噼里啪啦的驚人聲響,接著空氣中一股惡臭襲來,熏的兩個老頭白眼直翻,一口氣憋在肺部,進退兩難,差點就地昏迷,兩人如死里逃生的扶持著對方,奔到了前屋,吐出舌頭就是一頓大喘氣,回頭帶著恐懼的望著后屋茅房,好險,差點就老命不保!
翌日,無憂無慮,美好童年,不,對于一個留守兒童來說,真的很難無憂無慮,明明知道父母就在不遠的城里,卻不能生活在一起,一般的孩子也許很難理解,只從撿到古頌塤,每次睡覺都進入“異界”,精神世界比大人還要寬廣的小楊杰知道,這是生活所迫,每年那么多人背井離鄉(xiāng),在紅塵中歷練,各有所求,卻求而不得。
對于村里的大多數(shù)留守兒童而言,最簡單也最期盼的就是能和父母團聚,對于背井離鄉(xiāng)的父母來說,省吃儉用,歷經(jīng)磨難,最簡單也最期盼的就是孩子健康成長,好好學(xué)習(xí),天天向上。然,小楊杰平靜的內(nèi)心讓他很小就相對殘忍的認知到,紅塵之苦有由來,卻又讓人心甘沉淪,孩子不想父母就能無憂無慮,可是這可能么?父母不為孩子負重而行就能逍遙,可是這可能么?
紅塵皆凡人,誰人又能超脫呢?又想超脫呢?小楊杰記得最深刻的話,是小學(xué)都沒畢業(yè),字都認不全的爺爺維憲說的一段民間俗語,說是一人得到自由選擇投胎的機會,閻王給了兩條路,一條是投胎后千萬人養(yǎng)活他,一條是投胎后他得養(yǎng)活千萬人,結(jié)果他選了第一條,投胎后成了乞丐。
乞丐死后覺得很憤怒,閻王于是又給了他一次機會,果然,選了第二條路的乞丐成了皇帝,結(jié)果,他帶著憤怒又一次來到閻王面前,這次沒容他說話,直接被宣判進了畜生道,直到投入畜生道,這人還是留戀紅塵,小楊杰聽了這個故事得到的結(jié)論,心如明鏡的他不由笑了,笑著笑著又沉默了。
既然生而為凡人,又過著何種生活,不管是天意還是自我選擇,絕不能枉費了人生一世,見,聞,嘗,嗅,覺,思!分別對應(yīng)人體,眼,耳,口,鼻,身,心!小楊杰年紀(jì)慢慢長大,在“異界”的引導(dǎo)下,最先開始加速成長的是心,同樣一件司空見慣的事情,進了他的心里,往往如同一個久經(jīng)磨礪的老練之人,能分解出很多層次的感悟!
“異界”主要還是引導(dǎo),絕不是拔苗助長,隨著身體的成長,現(xiàn)在開始加速或者說額外強化起了,身,鼻,口,耳,眼!從小楊杰明顯見漲的食量就可見一斑,這次“異界”的變動,讓小楊杰每次進入“異界”都有真實的身體,小楊杰反正察覺不到與現(xiàn)實的身體有哪些不同,感覺現(xiàn)實能做的事,“異界”肯定也能做。
該怎么出形容才最貼切,也不知拿什么做比較才能體現(xiàn),就如今年過年,父母回家說明年把小楊杰接到城里去讀書,小楊杰平靜的心湖明明沒有波瀾,卻好像又不一樣了,想著明年就可以和父母生活在一起了,卻要和帶自己長大的爺爺,奶奶,外婆,分別了,心里又不舍起來,紅塵皆凡人,沉淪還執(zhí)著!
生活本就是有時天晴有時雨,過完年,初六,昌輝臘梅帶著小楊杰來到城里,分別時,小楊杰哭了,和父母分別都沒哭過的小楊杰,這次哭了,畢竟懂事以來,和爺爺,奶奶,外婆,在一起才成長起來,感情也是深厚的,但是想父母也是深厚的,好不容易才能一起生活,卻又要離開鄉(xiāng)下了,小楊杰有太多流淚的理由,卻選擇了唯一離開的理由。
維憲平常是最最疼愛自己的大孫子的,這回孫兒要去城里生活了,心里很是不舍起來,外婆在后面早就不知道抹了幾回眼淚了,這會小楊杰再一流淚,維憲就有些受不了啦!看著慢慢啟動的中巴車,輕輕喚了一句孫伢子,揮揮手,背過身去了,只是揮動的手還舉著,輕輕的揮動著和小楊杰告別。
小楊杰看著越來越遠的背影,輕輕的轉(zhuǎn)過身,靠在媽媽身旁安靜了一會,止住眼淚,拿出頌塤,吹奏起來,其中有一句歌詞打動了中巴車上多是外出打拼的旅人,有人忍不住就唱出聲來,一句多留汗水莫流淚,在頌塤獨特的音色渲染下,中巴車?yán)镌贈]有閑談之聲,沉默的這個時間點,只有漸行漸遠的中巴車引擎聲回蕩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