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在深山正濃時
開春，這是第一次進(jìn)山。盼望了許久，心情自然非同尋常。
太平峪森林公園是前年去過的。那是五一節(jié)假，有名的紫荊花海已經(jīng)凋謝，只剩下翠綠的青山伴隨著碧清的石間行云潺涓清唱了。
紫荊花正是四月的媚娘，聽說青藤隊要徜徉紫荊花海，偷閑有遐，心立即飛揚去了花海。
不知是大山的沉穩(wěn)，還是市區(qū)的浮躁，城里的春總是較山中性急。遠(yuǎn)離桃花已經(jīng)凋謝的城市，山中的萬物才暫露出如雨后春筍般的頭角。桃花正艷，連翹肥黃。青的翠碧，綠的迷人。那些不知名的小花，白的，紅的，紫的，正爭奇斗艷，嫵媚的絢爛著。在春日明媚的陽光下泛溢著耀眼的色彩。
剛?cè)肷街?，景色是淡淡的青翠，新新鮮鮮，無不叫人愛憐。想象里，昨日還枯荒的山野，轉(zhuǎn)眼間便翠青了。滿山遍野都著上了綠色的新裝，翠的可愛，綠的迷人。從低處仰望，萬綠叢中正盛開著一朵紫色的花紅。聽向?qū)дf，那便是聞名遐邇的紫荊花了。其實，那是一樹紫荊。由遠(yuǎn)而望，仿佛只是一朵小花，鑲嵌在萬綠叢中一般。
疾步的快感酣暢著每一個攀登者的心境。邊走邊賞，空山新春后的青翠彌散著每個人的心情。陽光癡迷的擁抱著山中的每一個角落。
越往深行，山色更艷麗。這時，點綴著的紫色漸漸多了起來。鑲嵌在青翠的綠色里形成一片一片的流光異彩。有陽光的照耀，更見絢爛嫵媚而豐韻。
山中的春是有別樣景致的。與城市里所見自是兩種世界。市里，也有萬紫千紅，也有翠綠青青。然市里的綠，市里的紅，境間相隔無非水泥鋼筋混凝土的世界。遠(yuǎn)不及山中的景來的純凈自然與和諧，更沒有山中景特有的豐韻和清純了。城里的萬紫千紅雖有蓋過山中的驚艷。畢竟俗氣太重，又人息的襲籠，顯得便不那么迷離純美與樸實了。
這才入了半春。再往上，當(dāng)行走的力量散布的全身都是熱量的時候，山便迎合了心境，連紫荊都怒放了。這是一片紫荊花的海洋。遠(yuǎn)極而望，紫荊彌漫在整個的山谷，山梁，山巒。那紫色散發(fā)著光芒從山頂直射下來。抬頭而望，腳下所行盡是紫荊。紫荊的花樹足足有幾丈高，矗立在森林之中。
我仰慕的向往著頭頂上的紫色世界，吮吸著紫荊彌散在山澗的清香，心花怒放。此時此刻，大家的臉上都掛著燦爛而掩飾不住的笑顏。這笑顏發(fā)自內(nèi)心，足見一腔燦爛的情懷。
南天梁穿越野營
走過了西寺溝的美麗，下邊的路便有些艱難了。馬圈溝之攀行，充分體現(xiàn)了老驢的耐性。剛才還齊整的隊伍一下子松散了，強驢的優(yōu)勢明顯的體現(xiàn)出來，隊伍前后一下子拉開了。道路艱難，連景色都淡了。
越往高處，山更沉厚些。剛才還在盛春，轉(zhuǎn)眼間仿佛穿過時光隧道又回到了初春的寒意里。行走處不見了綠色，只零零星星的可見幾處初發(fā)的嫩芽。更往高，竟又成了枯枝殘葉，時光似又梭回到去冬的景象。這些殘枝碎葉正醞釀著另一凡新世界。沉默的越久爆發(fā)的越猛烈，這些枝葉里蘊藏了更美的世界。
景沒有了，腳下的生意亦越發(fā)的難做了。這時，前面的先頭部隊已經(jīng)遙遠(yuǎn)不聞了。越不見了他們，行動的力量便也越小了。所有的人都達(dá)到了一種行動的極限，歇腳的次數(shù)越來越多。后面的一撥人里有打退堂鼓的，領(lǐng)隊清點了縮回去的人數(shù)，帶領(lǐng)隊伍繼續(xù)前行。
兩個月不爬山，體力又退到了低谷。要不是心中存有必勝的信念，憑力量，我也是有欲退之想的。這時，大家只顧著腳下的生意，沒有人高歌了，只偶爾聽見前面人發(fā)過來的呼喊聲：再有三分鐘就到頂了，大家加油！沒有人相信這是真的，更沒有人懷疑這不是真的。大家知道，這是一種鼓勵，一種期望，是激勵攀登者繼續(xù)向上挺進(jìn)的武器，畢竟，所有的人已經(jīng)筋疲力盡，能繼續(xù)向上，憑借的全是毅力和勇氣。
攀登者們邁動腳步，奮力攀爬。兩腿像灌了鉛似的，這句平常只在詞匯和語言里存在和理解的句子，此時卻是真真切切的注進(jìn)了所有人的雙腿。我的雙腿也被那鉛沉重的灌注著。如果不是這樣極限的運動，大概人是一輩子都不能完全理解這灌鉛的深刻含義的。讀有字書，更要讀無字書。只有在大千世界的冶煉里，才能真正體會生活中無法經(jīng)歷的體驗，也才能體驗真正意義上的人生。
不管道路多么的艱險，前人有腳步的后人一定能跟進(jìn)，前人沒有腳步的后人也一樣能踏出腳印。經(jīng)過努力我們最終還是登上了南天梁的至高點，順利完成第一步的登高任務(wù)。站在梁上，所有的喜悅沖滿著心胸，神情飛揚，心曠神怡，勝利帶來了一切美麗的回味。痛并快樂著，我們又一次體驗著久別了的幸福。
體力的過度支出，使得饑餓感猛烈的襲擊而來。留下領(lǐng)隊等著后來的同伙。向?qū)П泐I(lǐng)著大家繼續(xù)向前找尋野炊的闊地。所謂闊地，實際上也只是山林中稍微平緩的草地。我們選了一片平整些的草地歇下腳來，開始了野炊生活。
山是空曠的，荒蕪的，迷離的，甚至詭秘的。要沒有眾多的同行者，一個或者兩個人置身在這樣的林中一定是有些毛骨悚然的。我們席地而坐，人氣暫時侵吞了山體的神秘，在一陣爽朗笑聲和滔滔而論的交談里，山顯得活泛可愛起來。
山里的空氣是清新的，有人的加入，雖沒有多少炊煙裊裊，小小的氣爐所烹煮的飯香足以叫山中充滿了生活。
這是驢們的一種別樣的野炊。山味，飯味，空氣的清新味，以及心境里泛溢的快樂融合在一起，包圍著每一個人，每一個舞動著的靈魂。吃飯的時間是快樂的，開心的，人們愉悅的交談著，并不知道危機已經(jīng)潛伏在四周向身邊襲擊而來。我們只快樂的享受又一次得來的幸福生活。
鋌而走險越溝行
一個小時的休整，大家恢復(fù)了些力氣。兩點多的指針催促著行動。五點半集合，該是出發(fā)下山的時候了。藤隊的遲遲不歸向?qū)遣环判牡?。放不下的不只是藤隊本人，還有藤隊的承諾和向?qū)зM及其他。不能再等了，向?qū)Ш唵蔚南虼蠹艺f明了下山的方向：順著河溝往下走，只有這一條路。我們踏著河溝向下穿行了。
說實在的，這那里是什么路，簡直就是沒有路。路上所見只有野獸嘴邊剩下的殘物，動物的皮毛和白骨。從那些殘羹剩飯里已經(jīng)辨別不出被吞下的是什么動物，只有半張殘跡的皮毛悄然躺在山中的水邊和落葉里。腳下所踩野獸糞蛋處處可見。越往前，心下越是心虛，疑惑是不是走錯了路。要不是已有先行者，我們真懷疑自己已經(jīng)迷失在這原始的叢林之中。
彌留之際，我和先生商量還是等后邊的來人結(jié)伴一起走吧。后來者也是一樣的迷惑。心虛和害怕只藏在每個人的心底。別人的腳步聲成為繼續(xù)走下去的勇氣。
還沒有見向?qū)У嫩櫽?，時間一點一點吞噬著山體。不能等了，還是慢慢走吧。向到的意思，下山只有這條路，也許就是這樣的路，大家相互激勵著行腳。
山泉水兀自潺潺的碧綠的清澈的緩緩的流淌，仍然是那個永遠(yuǎn)的基調(diào)。然而，此時此刻，在這空曠的枯枝殘葉里，流淌著的仿佛是一種厚重的潛藏著什么危機的詭秘的幽靈。
瞧：水里有白骨。不知是誰叫了一聲。聞聲，大家相繼趕望過去。在清澈的泉水下正靜靜的躺著幾節(jié)白骨。水仍然碧青繞石，柔如行云。我的心緊縮了一下。這不是傳說中的獸跡鳥道嗎。仔細(xì)聽來，是有鳥兒高昂的鳴唱，而那叫聲里分明沒有了清脆委婉與悠揚。那叫聲里透著凄厲，更覺出這溝壑的荒涼與空曠。一股陰森恐怖襲上心頭。
真正使我們感到危機的還不是氣氛的陰森和恐怖。道路的越來越艱難困惑著每一個人。稍不留神便有落水的危險。已經(jīng)有幾個人失足陷入了溝水，褲腿半截濕透。
腳下盡是石。要行走，必須來回的穿梭在石間流云里。我們跳著石頭在潺潺的碧水間來回的穿梭。腳下隨時都有被滑倒的可能。行走者變的沉默寡言了。大家明白，傳說中的登山失足事故就是在這樣的地界產(chǎn)生的。人們小心的踩著每一個腳印。
景況并不以人的小心翼翼而向好的方面發(fā)展。越往下行，道路越艱險，有幾處直就是懸崖峭壁，無法行走。先生終于也濕足了，他是一下滑向河溝的，幸虧那段的潭水較淺，只埋了小腿。這，都夠我緊張萬分了。
心一緊張，人便無法左右自己。終于在一處懸崖的邊上，我的腳打滑，兩只拐棍掉進(jìn)了懸崖下的深潭。如果不是我緊緊的縮著自己靠在了后邊，后果是不堪想象的。一丈深的懸崖摔下去是沒有深淺的。同行者在一個一個的失足里把心緊緊的抱在胸前，大家明白了危機潛伏的深淺狀況。
又遇到了懸崖。沒有繩子，懸崖是無法橫渡的。繩子在藤隊手中。有人提議等向?qū)Ш吞訇爜砹嗽僮?，這樣向前實在太危險了。景況是不十分支持他的號召的。天色已經(jīng)不早了，五點鐘，要趕在天黑前出山都有些緊張。等下去，只有等來更大的危險。更多的危機。返回更不可能，就目前的狀況而言，只有鋌而走險，繼續(xù)前進(jìn)，有望在天黑前出山。
這是唯一一條出山的路。有勇敢者已經(jīng)攀上了懸崖，在他的協(xié)助下，一些人已經(jīng)相繼越過了坎坷。眼看著攀越懸崖的人在增多，我們也跟著攀了上去。無奈下，大家都跟隨著上了懸崖。
情況不容樂觀，懸崖是一處一處的。走過了一個又是一個。一根或者幾根木棒的懸崖路境竟有幾處。有人已經(jīng)輕聲的發(fā)出慨嘆：這種路只在電影和電視里見過，平生的穿越經(jīng)歷從沒有越過如此的艱難險阻。大家把心提到嗓子眼里，一腳跟著一腳向前攀行。所有的人都明白，后退已經(jīng)絕對不可能，只有向前，向前才有走出困境的可能。鋌而走險，才有可能化險為夷。
更讓人揪心的還在后面。前行在懸崖邊上的人停下了腳步。詢問清楚，方才知道。前行者一個人經(jīng)過懸崖時墮入了懸崖下的深潭。幸虧潭水小而深，只蓋過了頭頂，那人在片刻的鎮(zhèn)靜之后揮動四肢幾下游了出來。在同行者幫助下出了深潭。如果潭水淺，撞上石頭，后果是不堪設(shè)想的。
平生遭遇，我都屬于比較鎮(zhèn)靜的一類。然而，此時此刻，我已無法平靜自己。先生的鞋因為進(jìn)水較多，腳下打滑厲害。我感到危險向我逼近，我盡力平靜自己不讓顫抖的心狂跳。在我低頭系鞋帶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我的心連帶著我的腳躁狂顫抖。我趕緊放平了腳底。我不能看見自己這樣的緊張狀態(tài)。在此危險的時刻，保持心里的鎮(zhèn)靜才是度過危險的最主要的方面，哪怕只是一種表面的平靜，也得強裝著。
正彌留之際，前面的爬行又動了。原來是前行的男子在懸崖處綁上了繩子，人們一個一個越過懸崖。男的自然保護(hù)起了同行的女子。等后面的人都越過了，大家又相繼向前穿行。
道路是艱險的，情況是危機的，仍然不斷有人落入水中。
潭水深深深幾許，
道路艱難難堪行。
人定勝天，一切皆有可能。在大家的不斷努力下，我們終于越過了最后一道峭壁，順利到達(dá)安全地帶。時間已經(jīng)是五點四十了。先頭的楊老師已經(jīng)等候在此。他令我們繼續(xù)向前行進(jìn)，翻過前面的梁就是平坦的西寺溝了。再走一個半小時就可以出山了。他要留在此地等候后面的隊伍。
趕走幾步終于翻過了山梁。當(dāng)看見山梁那邊西寺溝扎隊的野營隊伍時，我的提著的一顆心終于安穩(wěn)的重重的落在心底。
一個半小時的西寺溝返回行走是在緊密的步伐里挺進(jìn)的。景還是來時的景，泉還是來時的泉，花還是來時的花，而心境卻是大大的顛覆了。剛才的驚恐隨著漫漫侵襲而來的夜幕向景色，向花蔓，向翠綠的山體逼迫的壓了下來。使得這些景也蒙上了幽郁的色彩。
我們出到山下的時候天已經(jīng)黑全了。清點人數(shù)，除了未曾上去退下的幾人，加上我們先行下山的十幾人總共不到三十，四十多人的大部隊此時還在山里與懸崖抗?fàn)幹鴬^斗著。
下來的人漸漸多了。湊夠了三十六人一小車，我們先行向山下出行。我們惦記那些仍然在黑夜里摸索的同行。等到第二天，才知道他們均安全返回。
后序
雖然回城都幾天了，那天的情景一直縈繞著我，在夢中，在我淺淺的思緒里。
昨天在報紙上看到了一則刊登的事跡，亞馬遜山里探險的兩位探險者在迷失森林五十多天后奇跡般的生還了。創(chuàng)造了森林生還的奇跡。現(xiàn)實中無不是一樣，危險是時時存在的。當(dāng)情況發(fā)生變化，危險便向人們襲來。未曾登山的時候，聽說太白山或者什么山迷失了幾位大學(xué)生或者登山愛好者，總覺遙不可及。自登山以來，每遭遇，自有險象環(huán)生，然登山之心怡然。人在跌入某種境地的時候是不知道自己有多危險的。只要行動便就有危險存在了。
有朋友說：別去登山了，多危險?。∥抑?，這話已是晚了。山我是一定要登的。古人云，讀萬卷書，行萬里路。只有讀過那書，你才知道那書的香息。也只有踏過那山，才曉得那山的風(fēng)景是如此的妙不可言。道路固然艱險，美景自是可觀。經(jīng)歷的都是財富。與艱難險阻中體會生存的哲理。這是沒有經(jīng)歷的人永遠(yuǎn)無法體會的快樂趣味及至人生。
2007-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