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樓難倚(九)
事實上,喬熙也就是因為方才,蕭淮策對自己那般細致的謀劃打算,才有勇氣說出這番話的。
果然,他放在自己發(fā)上的手微頓,聲音也恢復(fù)了幾分平日里的冷淡:“你可知,只有王妃才能說本王是她的夫君。”
“知道啊......”喬熙回答得很平靜,手卻已經(jīng)勾住了他的腰身,語調(diào)也緩緩染上了哭腔:“可是我不管,至少在竹苑你就是我的夫君。這般說來,其實......在竹苑也沒有什么不好的,至少在這里,攝政王是妾身一個人的?!?p> [愛意值:兩顆星。]
蕭淮策知道,自己此刻明明應(yīng)該斥責(zé)她大逆不道的,可是為什么心頭一片溫?zé)?,柔軟得一塌糊涂,竟是說不出半句斥責(zé)的話。
他將埋在自己懷里的女子輕輕扯出懷中,果然看見她眼圈已經(jīng)紅透了。
蕭淮策有那么一瞬間,想不管不顧地答應(yīng)喬熙所有的要求。
進攝政王府有什么不可以,沒有子嗣又如何,他的外室這般柔弱,他無論如何都會保護好她。
“哭什么......”他捧著她的臉,用指腹擦去她眼底的濕潤,啞聲道:“本王不怪你......”
喬熙聽著他的寬宥之言,卻是真的生出了幾分難過。
也許是他的心疼是真切的,所以自己才真的委屈了。畢竟被愛的人,才有委屈的權(quán)利。
“攝政王......”喬熙將臉埋在他的掌心,聲音悶悶的:“以后沒有外人的時候,臣妾可以叫你阿策嗎?”
一直穩(wěn)穩(wěn)捧著她臉的手似乎有一瞬間抖了一下,之后,喬熙聽見蕭淮策緩慢低啞的聲音:“可以?!?p> 喬熙勾著唇角,笑得真切。
她仰起頭,眼底細碎繁復(fù)的星光:“阿策......阿策......”
蕭淮策捏了捏眉心,無奈地看著她。他性情素來冷清,位高權(quán)重,又怎么會有人跟在自己面前這般恣意。
可偏偏,他滿足得很,喜歡極了她這個模樣。
馬車在半個時辰后緩緩?fù)O?,小廝掀開馬車厚重的簾幔,恭敬道:“攝政王,到了?!?p> 外面的風(fēng)雪,似乎比方才從竹苑出來的時候,更大了一些。
喬熙好奇地探出頭,正想說些什么,蕭淮策卻握著她的肩膀,將她重新攬進懷里。
他用大氅蓋著喬熙被風(fēng)雪吹得發(fā)紅的面容,低聲道:“天冷,將衣裳穿好再出去?!?p> 喬熙聞言乖乖地做好,任由蕭淮策給自己穿上白狐毛制的圍領(lǐng),她白皙的面容在柔軟的圍領(lǐng)中,漂亮得像是一塊剔透的玉。
蕭淮策看著她清透如水的眼眸,像是被蠱惑了,吻上她的眼睫:“小喬生得就像只狐貍?!?p> “阿策這是在夸我漂亮嗎?”她從善如流,笑得眉眼彎彎。
蕭淮策想,他有些明白了,為什么古人說溫柔鄉(xiāng),英雄冢。
喬熙這般朝著他笑,就算是他,也有些不能自控。
她這樣明媚柔弱的女子,似乎天生就該被人嬌養(yǎng)在掌心,干干凈凈地呵護著,不沾染半分朝堂之上的污濁。
“阿策現(xiàn)在可以告訴我,這是什么地方了嗎?”
喬熙被他從馬車上抱下來,她的臉貼在他的心口,輕輕蹭了蹭。
“送你的小筑,叫槿闕臺?!彼f著話,已經(jīng)抱著喬熙走到了小筑的門口。
他將她從懷中放下,瞇著眼看著她,素來冷沉的眸子漾出暖意,唇角的弧度上揚。似乎,有期許的味道。
喬熙還處于自己平白得了一座宅子的震驚中,此刻才緩緩側(cè)過臉,將目光放在了面前奢華的宮殿上。
什么小筑?尋常王侯將相的府邸,大概也就這么奢華繁復(fù)吧。
這分明是豪宅華府。
朱門白墻,從敞開的大門可以看見里面遍植梅花,亭臺水榭錯落有致,遙遙可見不遠處正中央的主樓,粉墻黛瓦,江南水鄉(xiāng)的秀美。
一切,都是按照女子的喜好建的。
蕭淮策從喬熙的身后抱住她,他的聲音拂過她的耳畔,熱熱的,發(fā)燙:“竹苑那地方離攝政王府太近,又不夠?qū)挸ǎ就踅o你換了個地方。明日,小竺就會收拾好你的東西,過來打點你的起居?!?p> 喬熙低著頭,看著蕭淮策扣在自己腰間的雙手:“阿策想把我藏起來嗎?”
身后的笑聲愉悅,蕭淮策親了親她溫軟的耳垂,沙啞微黯的聲音:“想把小喬好好藏起來,日日只給本王一人看見?!?p> 原來雙星愛意之下,她是寵姬,可以金屋藏之。
喬熙彎著唇角,許久,輕輕地說了一個“好”字。
既然蕭淮策不想讓她去攝政王府,那她就不提,等到以后愛意更滿的時候,她再提也不遲。
“既然是阿策送我的槿闕臺,自然要阿策抱我進去?!彼χё∷难恚浿曇?,將話語說得很甜。
蕭淮策依言而為,旁人眼中高不可攀的攝政王,給足了她寵愛。
寢閣暖意如春,不知什么時候,兩個人的呼吸已經(jīng)交纏在一起。
蕭淮策紅著眼去摸喬熙的面容,語調(diào)沙啞晦澀:“小喬侍候本王,好不好?”
喬熙乖巧地點頭。
玉帶被扔在地上,束腰也落下,黑色暗紋的大氅和白狐毛的圍領(lǐng)也被拋下。
喬熙在徹底被拉進欲望的深沼之前,有些恍惚地想,自己和蕭淮策在房事上的時間,可比平日交談多多了。
那二星的愛意,多少也有幾分是做出來的吧。
她這般想著,瑩潤的眸子看著蕭淮策,沾著笑意:“阿策......阿策喜歡小喬的身子嗎?”
“喜歡?!彼读算?,耳廓泛紅,聲音輕輕的。
很快,房間里就只有喘息之聲。
槿闕臺確實舒適宜人,遠離人跡。
放在現(xiàn)代,就是宜居城市該有的樣子。
喬熙待在里面,日日都很清閑。
她沒有什么煩心事,蕭淮策也對自己很好,只是那種好更多的是寵,至于愛,總歸是少了一些的。
一轉(zhuǎn)眼春年將至,皇城里越發(fā)有了熱鬧喧騰之意。
小竺喜氣洋洋地在門口貼著長聯(lián),念念有詞地說:“姑娘,春節(jié)奴婢想吃鍋子?!?p> “你說火鍋啊......”喬熙伸了個懶腰,不由笑了:“小饞貓,吃個火鍋等什么春節(jié),今天晚間就讓廚房安排上?!?p> 小竺笑著點頭應(yīng)下,正打算離開,又聽見喬熙淡淡地說:“讓廚房不要煮多了,今天......阿策......我是說攝政王,他應(yīng)該不會過來?!?p> 小竺臉上的笑意也淡了一些,蕭淮策不來的原因,兩個人心知肚明。
今日是春年前的皇家宮宴,攝政王必定是和王妃在一起,正在陪著陛下用膳。這些日子......攝政王大概都不會過來了。
“姑娘......你別傷心,攝政王這么多年,府中這么多姬妾,卻也只寵過姑娘你一個人?!?p> 小竺和喬熙待久了,說話越發(fā)大逆不道起來:“至于今天,不過也就是為了場面功夫,算不得真心?!?p> 喬熙自然是知道算不得真心的,只是蕭淮策對自己的真心,也不過就兩星罷了。
此時的皇宮,正是宴席熱鬧。
高管要員早就已經(jīng)按照官位大小有序坐下,蕭淮策和琳瑯分別坐在皇帝和皇后身側(cè),地位尊榮,不言而喻。
觥籌交錯,眾人臉上都是喜氣。
當(dāng)朝天子李延身上穿著明黃的龍袍,外面披著黑色的大氅,上面用銀線繡了九爪真龍。他的樣貌瑰麗,眉眼深邃,帶著詭艷之氣,不同于蕭淮策的雅致。
此時,李延低咳了兩聲,略帶病態(tài)的臉看向蕭淮策,笑著道:“攝政王今日情緒不佳,可是因為膳房的菜不合胃口?”
蕭淮策面色依舊淡淡的,他看向李延,平靜道:“菜肴極好,是臣分心了。倒是陛下,臣瞧陛下臉色不好,夜里風(fēng)大,陛下更要保重龍體?!?p> “朕無礙......這病......道觀的青昧道長說,朕這病只能遏制,若是想要根除,只怕也是不行了。”
“陛下福澤深厚,必定會無恙?!笔捇床咝σ鉁\淡,但是看不出太多的真心,那笑容掛在臉上,不沾煙火氣,如同高堂廟宇的佛像,假得很。
李延拿起一旁的酒杯,緩緩飲盡了杯中的酒,他舉著酒杯,用半掩的廣袖透過視線,若有所思又隱蔽地看向蕭淮策。
半晌,他放下杯盞,狀作無意地開口:“朕聽聞,攝政王在北城建了槿闕臺,專門養(yǎng)了一個美人在里面。”
一旁,一直笑容得體的琳瑯見狀,臉上的笑意略微僵硬了幾分。
她看著蕭淮策,神情沾染了緊張。皇家別院,千百雙眼睛,她只希望蕭淮策給自己留些許余地,不要叫自己太難堪。
她咬著唇,在皇帝的注視下,臉上已經(jīng)白了許多。
倒是蕭淮策,依舊是笑意自若。只是不知怎么了,他平素就深不見底的眸子,此刻愈發(fā)晦暗不明,叫人看更不出心中所想。
蕭淮策在李延面前,總是溫雅帶笑,唯獨這一刻,笑意淡了許多。
他輕睨著琳瑯的側(cè)臉,語調(diào)溫淡:“陛下在琳瑯面前說這些,她多半是要難過了。”
“臣妾無妨?!绷宅樳B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