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鐘七默然不答,那年輕道人沉吟片刻,試探著朝鐘七掐了一個莫名的指印,低聲問道:“法定如山?”
結(jié)果鐘七以為這廝又要“施法”警惕的退了兩步,年輕道人見此,又變一個指印道“急急如律令?”
年輕道人只是掐法令,喊些口號,鐘七也不知道這貨到底搞什么幺蛾子,不過估計(jì)應(yīng)該是對一些此世法教見面的印訣,與江湖黑話一般。
鐘七回憶片刻,忽然想起一些前世家傳的順口溜,也有些不確定的掐三山指決回道:“法定翻壇張五郎,三水交源端公壇。托缽師父親口述,五營猖兵代代傳…”
所謂翻壇張五郎,本為梅山獵戶,其學(xué)法于老君爺,后來因?yàn)橛诶暇呐畠杭ЪЧ媚锼奖?,被老君放起飛劍,斬了五郎的頭顱。
姬姬姑娘化作法令,便是急急如律令,五郎念頌此法咒,頭顱飛起又長在項(xiàng)上,只是匆匆忙忙下,把頭給長倒了,自此便是個雙掌撐地,二腳朝天,反轉(zhuǎn)頭顱的神像,
因?yàn)閺埼謇珊髞矸ド狡茝R,滅絕淫祀邪神,苗寨巫師,傳播道家正統(tǒng),所以又稱:【翻壇倒洞張五郎】。
在鐘七前世的法教中,各派系對張五郎拱奉廣泛,梅山教,端公教奉其為祖師。
“我說是何方壇法哩,原來是梅山底下牽狗攆山的獵戶,本座乃八卦仙教,茅山頂壇公張紹陽,你區(qū)區(qū)野狐禪一般的江湖小派,焉敢來壞吾教大事…”
鐘七只是試探一下,不料那年輕道人聞言傲然回道,轉(zhuǎn)而又有些疑惑道:“三水交源,便是興元府下,只是你那端公小壇,何時也能從荊襄發(fā)展到此地,又指派你來壞吾教大事,到底有何籌謀…”
三水交源指漢水,托缽師父又有壇主,師父等傳授衣缽之意,梅山教發(fā)源于湖廣,而此世的端公估計(jì)也就鐘七一人了。
但從其言論中能看出此世也有梅山派,顯然張紹陽以為鐘七是梅山教下某一位法師獨(dú)自開山立柜,叫做端公壇。
“你說我壞你大事,你們這些邪教方仙,能有個屁的大事兒,若無要事,各走各的路…”
鐘七前世只鉆研法術(shù),對這些江湖道道所知不多,也懶得和他在這兒廢話,只接一顆雷丸丟出,烘烘云霧升起,濃霧繚繞周遭丈許。
張紹陽不慌不忙,打眼朝濃霧里看了片刻,捻決頌咒,甩袖打出一溜火焰,颼颼遁穿濃霧中央,朝正要往一顆柳樹梢上跳的鐘七打來。
鐘七連忙收腳,翻騰躲開,那焰光直直釘在身后樹干上,轟一聲,燃起一蓬煙花火焰,三五息后,這些煙花熄滅,只有一柄燒得焦黑的三寸飛刀插在柳樹上,
鐘七一看就知道了原理,原來這種飛刀尾柄空心,塞入火藥之后,同樣以磷粉蓋上,用蠟封頂。
待用時,搓破蠟封,磷火燒灼火藥,飛刀便是火箭一般飛射而出,不僅速度比一般暗器快,加上的燒灼的效果,威力也遠(yuǎn)超一般暗器。
片刻后云煙散去,鐘七身形也顯露出來,張紹陽冷笑道:“鐘泓繼,今日你難逃本座法網(wǎng),乖乖伏首領(lǐng)罪,任由本座拷問一番,興許還能留你全尸一具…”
二人自報(bào)家門之后,張紹陽知道鐘七不是大派弟子,遂也再無顧及,一心要拿下鐘七,帶回去好好泡制。
“哈哈哈…天大地大,紅塵人間,任我遨游,你能耐我何…”鐘七聞言嗤笑一聲,也裝作掐訣念咒,迷惑張紹陽耳目,暗中搓破雷丸,一發(fā)朝張紹陽彈出。
相比于飛刀,聲勢更小,也更易于偷襲,不過張紹陽知道鐘七本事,早有防備,雷丸猶如彈珠飛竄而來,卻被張紹陽氣定神閑的扯出一道杏黃法簾擋在面前。
這顆雷丸與云霧蛻身的雷丸不同,又是另外一種,純粹以硝石,火藥制成,威力和大型炮仗差不多。
然而雷丸打在法簾上,轟轟炸響,卻未傷著張紹陽半點(diǎn)兒,只是把那杏黃法簾燒得漆黑一片。
這道杏黃法簾是以特殊絲線織成,上面用朱砂寫了密密麻麻的符咒,專門抵擋符雷丸一類。
鐘七見此,連忙取酒葫蘆灌了一口烈酒,手指沾上磷粉,一縷火線噴出丈許,這一下果然建功,嘩嘩火焰直接把那法簾燒焦,也跟著燃了起來。
“果然有些手段…”張紹陽連忙把燒著的法簾一丟,一個后手翻躲過鐘七噴來的火焰,轉(zhuǎn)而手掐力士決,頌?zāi)畹?“六丁六甲,速來壇前聽調(diào)…”
“轟…轟…轟…”隨著張紹陽咒語念罷,鐘七兩側(cè)山上,各有六株樹梢炸響冒出一團(tuán)煙霧。
這些煙霧中出現(xiàn)十二道身影,皆是一個空翻橫空飛躍數(shù)丈落地,按六丁六甲方位,把鐘七團(tuán)團(tuán)圍住。
這十二人各戴六丁六甲的神將面具,一身杏黃色短衫,頭上纏繞符巾,各執(zhí)刀,劍,鞭,環(huán),杖,幡,旗,锏,勾等兵刃朝鐘七殺來。
鐘七把心一橫,也持黎杖迎上,這一廂十二般兵器打來,鐘七按杖法套路只擋了一招,左肩上就挨一鞭。
虎眼金鞭力重,咔嚓一聲,左肩一片麻木,肩胛骨折斷,鐘七還沒從劇烈疼痛中緩過勁兒來,四下寒芒一片,盡是些丫丫叉叉的兵器殺來。
不得已鐘七用腳一勾,地上沉沙飛起,播土楊塵,這沙煙飛散,六丁六甲紛紛掩面,鐘七才能得機(jī)抽身躲過。
沙塵過后,諸人又持鞭锏殺來,這一回鐘七是再也不敢相信武術(shù)套路了,用套路打?qū)崙?zhàn),簡直是找虐,當(dāng)即運(yùn)內(nèi)家勁力,低喝一聲,輪起黎杖,只憑感覺經(jīng)驗(yàn)亂打。
黃符幡,虎眼鞭,麻麻擺列,青銅劍,四明鉤,密樹排陣,十二人喊殺連連,鐘七是各種陰手層出不窮,踢襠,插眼,撩陰杖完全不講武德,一時間竟然一個打十個,占了個平手。
原來這武術(shù)也分類,尋常扎馬步,走花樁,打沙袋,只能算煉法,打熬氣血,強(qiáng)身健體,增長力氣,于實(shí)戰(zhàn)只是略有增益。
翻筋斗,打旋子,練習(xí)招式,武術(shù)套路等,叫做演法,演法與法教顯法一般,都是演戲給人看的,就是把套路招式煉一輩子,也不見得能打。
以上兩類武藝煉一輩子,都不一定能實(shí)戰(zhàn),反而是見招拆招,猶如流水一般,能隨環(huán)境變化無常,或是陰招,陰手這些,才能實(shí)戰(zhàn),此類就是打法。
鐘七本身功力不錯,只是實(shí)戰(zhàn)經(jīng)驗(yàn)少,用套路去打,自然失了先手,如今他憑感覺去打,反而扳回劣勢。
來往數(shù)合之后,鐘七挑軟柿子捏,見那持符幡的力士武藝平平,兵器垃圾,便憑借自身力氣,迎面一杖打斷黃符幡。
那持幡的力士還沒反應(yīng)過來,鐘七心下一狠,直接一杖打在他腦袋上,黎杖猶如鐵錘砸下,“哐嘡”一聲,打得那力士腦漿迸裂,無頭尸首撲跌倒地,立時了賬一人。
其余十一人對同伴兒慘狀視如不見,依舊紅著眼朝鐘七殺來,倒是一旁觀看的張紹陽見此,面色一變,急忙也抽出寶劍一柄,圍殺而來。
剛打死一人,不想這壓力反而更大,十二力士武藝平平,差鐘七遠(yuǎn)矣,只是鐘七實(shí)戰(zhàn)經(jīng)驗(yàn)太少,才相持不下。
而那張紹陽武藝尚在鐘七之上,在加上十一個嘍啰,直殺得鐘七叫苦不迭,不過三十余合,鐘七身上就添了七八道傷口。
好在天無絕人之路,就在鐘七越戰(zhàn)越弱,殺得筋骨酥軟,漸漸無力之時,一道禪音猶如洪鐘大呂遠(yuǎn)遠(yuǎn)傳來:
“阿彌陀佛,得饒人處且饒人,佛門清靜之地,不得殺生…”這聲音傳遍數(shù)里,帶起楓葉杉樹一陣晃動。
諸人循聲望去,卻見一番僧手持錫杖,跨坐白象緩緩走來,鐘七見了這番僧面色一喜,這不是寶象大和尚么。
“那里來的野和尚,別以為騎著個怪獸,就敢來管我道門的閑事兒…”張紹陽見這和尚騎著怪獸過來救場,不由面色一變,直接揮手一道飛道打去。
飛刀拖著火光,帶起一陣尖銳的呼嘯聲,轉(zhuǎn)眼之間飛過十余丈,直朝寶象胸口飛來,寶象禪師面露慈悲之色,竟然不躲不閃,任由飛刀打在胸口。
然而接下來的一幕,卻令眾人大跌眼鏡,只見那刀刃打在寶象胸口,卻只劃破僧衣,帶出一溜火星,轉(zhuǎn)而就被彈落地上,轟轟一聲煙火射,卻連皮都沒劃破。
張紹陽一副嘩了狗的神色,大聲驚叫道:“刀槍不入…你到底是哪里來的番僧,竟然有如此高的神打法力?”
“阿彌陀佛,神打法力?呵…呵,那不過是你們中原道人糊弄愚夫的旁門戲法兒,貧僧此法叫天竺金剛菩提,乃瑜伽之正宗武學(xué),可不是你們那請神附身,唬鬼騙人的戲法兒…”禪師騎白象上,朝張紹陽輕笑解釋道。
張紹陽見此,朝鐘七與寶象二人瞟了一眼,面露冷色道:“今日本座身體不適,先放你二人一馬”
“撤…”張紹陽說罷,與身后十一力士,齊齊扔下一顆雞蛋,雞蛋落地炸響,也竄起煙花,云霧。
鐘七身上掛彩,也不敢去追,片刻后云霧散去,這八卦教十二以借云霧遮蓋,從數(shù)梢跳走,不知何處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