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彎彎,掛在山巔。
似惜云的柳眉,也似惜云笑彎了的玉瞳。
陳默斜趟在屋頂,神仙醉已經(jīng)喝掉了,不過,在惜云的注視下,今天晚上肯定會有一個好夢。
陳默睡著了,連鼾聲都沒有,就這么輕松自然的進(jìn)入了最深沉的熟睡,呼吸聲都輕了許多。
丑時末,一陣輕微的腳步聲順著樓梯上來,陳默無聲的睜開了眼睛。
聽聲音就知道是小鐵,這小子一直這么毛毛躁躁的,惜云你是知道的,是吧?
“老大,前半夜又有兩隊馬隊到達(dá)白馬渡?!毙“状瓌蛄藲猓f道,“子時末開始已經(jīng)陸續(xù)從白馬渡離開,一路往西而去了?!?p> “是什么人?”陳默嘆了口氣,樹欲靜而風(fēng)不止。
“剛剛過去的馬隊,一共分三批,除去昨天到達(dá)白馬渡的西秦黑水營,其余一隊紅衣紅甲,頭戴羽冠,也是五百騎?!?p> “北漢帝國,羽林衛(wèi)!”陳默有點頭痛,“還有一路呢?也是黑盔黑甲,輕甲馬?”
“老大說的是,確實就是他們!”
“南唐玄甲騎!”陳默嘆氣道。
代表三大帝國最高端軍力的三只部隊,西秦黑水營、北漢羽林衛(wèi)、南唐玄甲騎齊齊在白馬渡集結(jié)往西。
整整一千五百人,一千五百先天中階以上的強(qiáng)者,其中的衛(wèi)校更不缺已經(jīng)突破到尊者境的高手。尤其是他們的主將,更是天榜上的風(fēng)云人物。
西秦黑水營的將主,無雙劍贏鋒,尊者高階,天榜第四。
北漢羽林衛(wèi)的將主,鬼戟劉不離,尊者高階,天榜第五。
南唐玄甲騎的大將,開天刀李不二,尊者高階,天榜第六。
天榜第四、五、六齊聚,形勢風(fēng)云聚會,很可能就是一場腥風(fēng)血雨!
“那我們怎么辦?不管老家人了?”小鐵有點急促。
任誰知道老家面臨著這三只強(qiáng)軍的圍攻,都會急促。
“小鐵,我擔(dān)心的不是這些,反而是一些我們沒有看見的高手,才是最大的麻煩?!标惸碱^微皺,“還不知道有多少天榜和地榜高手被三國征召了,隱藏在暗中隨時可能出手?!?p> “不過,”陳默想到了什么,神色舒展開來,“這些是大哥和二哥的事情,管我何事?”
我已經(jīng)退隱三年了,我只想開著這家望歸客棧,這么一直開下去,開一百年。
小鐵看著已經(jīng)再次入睡的陳默,嘴巴張了張卻是沒有開口,徑直下了屋頂。
在小鐵看不見的地方,陳默默默的睜開了眼睛,漆黑的眼珠炯炯的注視著西邊,發(fā)出一聲無聲的嘆息。
天快亮的時候,下了一場春雨,潤物細(xì)無聲。
離那場天下矚目的盛況還有兩天,從白馬渡過去快馬奔馳也還有約莫一天的路程。
客棧中,劉一凡和洪阿六一改昨日劍拔弩張的敵視,反而有說有笑的交談了起來。
踏出客棧大門,再次進(jìn)入征程,他們就不是對手,反而算是戰(zhàn)友了。
只因為他們有共同的敵人,天下會。
不僅因為仇恨,還因為利益。
昨晚半夜的轟隆隆的馬蹄聲,讓所有人都無法入睡,這個聲音直入人心,就是催人進(jìn)發(fā)的戰(zhàn)鼓。
共同的目標(biāo),正在西邊的天下城,等待著大家。
早晨的這場春雨,澆濕了眾人的須發(fā),但是澆不滅眾人心頭如火的戰(zhàn)意。春雨浸潤了眾人的衣甲,也濯洗著眾人的刀兵。
不知道,最后,誰人的鮮血會再次染紅這些寒光。
江潮也準(zhǔn)備出發(fā)了,帶著江小月。
小鐵不舍。
以江潮僅僅先天的修為,江小月甚至才后天而已,以兩人微不足道的戰(zhàn)力,也要奔赴天下城戰(zhàn)場,賬房先生阿四正在從文化人的角度考慮用“慷慨激昂”合適還是用“英勇就義”準(zhǔn)確的問題了。
“掌柜的!”小鐵叫住陳默,他希望陳默能勸阻這爺孫兩不要去天下城。
但是,陳默只是嘆了口氣,什么話也沒說,目視著依依不舍的江小月跟著江潮走出客棧大門。
“小鐵,每個人有他們自己的追求和訴求,與其勸阻,不如成全!”陳默拍了拍小鐵的肩頭。
小鐵沉默了,這個道理,其實大家都懂。
三年前,大家放棄了老家的生活,愿意跟著老大來到白馬渡開設(shè)這家望歸客棧,不就是為了自己追求的這份心安嗎?
上午,住店的行人都已離開,客?;貜?fù)了寧靜。
陳默斜倚在椅子上,看著外面一直淅淅瀝瀝不停的這場遲來的春雨從點連成了線,微微嘆了口氣。
春天,到底還是來了。
今天的神仙醉,多了兩錢!
小鐵的心亂了。
心亂了,手就不準(zhǔn)了。
午飯的時候,陳默難得的坐上了飯桌,猛的一口喝干碗里的神仙醉,深吸了一口氣,“阿四,我會和小鐵出去幾天,這幾天你和胖子看著客棧!”
“?。颗?!”阿四眼珠一轉(zhuǎn),已經(jīng)大概有了答案。而胖子,一如往常,對于陳默的話永遠(yuǎn)是毫無折扣的執(zhí)行,毫無怨言,也從不問原因。
“老大!”小鐵輕聲叫道,他是知道望歸客棧在老大心目中的地位的。
“但求心安!”陳默點了點頭,“吃飯!”
午后時分,小鐵從后院牽出四匹雄俊的棗紅馬,陳默站在大門口,深深的看了一眼這個生活了三年的情牽之地,一聲長嘆。
今天,陳默的嘆息,比以往三年的總次數(shù),還要多。
棗紅馬長嘶一聲,邁開四蹄往西方飛馳而去。
阿四捧著一壺?zé)岵杩吭诠衽_里慢慢往嘴里灌,“唉,老大還是離開了這里!”
胖子坐在門檻上撕咬著嘴里的油雞,嘴里含糊不清的說道,“老大做事,你不懂!”
“放屁,老子怎么不懂!”阿四小眼珠一瞪。
你個憨貨!
老大已經(jīng)歸隱三年了,我們大家都知道他是思念嫂子,但是,你認(rèn)為老大真的能完全舍棄以前的兄弟們?
畢竟,他們一起浴血奮戰(zhàn)了五六年才取得了如此巨大的成就。對于老大這種重情的人來說,這份戰(zhàn)友情,兄弟情,豈是能夠輕易的忘卻的?
我們不就是因為老大這份重情重義的性格才匯聚到他身邊的嗎?
不要說小鐵和自己,你這個曾經(jīng)地榜十三的“千手人屠”,不也是因為對老大的信賴而愿意蝸居在這個小小的望歸客棧里,成了一個胖嘟嘟的廚子。
有誰知道,這個小小的望歸客棧,居然匯聚了曾經(jīng)的地榜第八“無影刀”公孫鐵,曾經(jīng)的“千手人屠”元羅,還有自己,曾經(jīng)地榜二十三的“短槍將”賀山河。
說出去,龍?zhí)痘⒀ǘ疾蛔阋孕稳葸@個小小的客棧。但是,昔日里叱咤風(fēng)云的豪杰群英,今日卻是在迎來送往間過著最平凡的生活。
不過,自己卻非常享受這份寧靜!
但是,今日之后,這份寧靜也會變得越來越難得了。
老四嘆了口氣!
胖子狠狠地吐出嘴里的雞骨頭,“怕個逑!聽老大的!”
酉時三刻,陳默和小鐵在路邊看到兩個熟悉的身影,爺孫兩正在路邊就著清水啃著難咽的干糧。
一勒疾馳的棗紅馬,“江老先生,小月,又見面了!”小鐵看到江小月吞咽的難受,從馬包里掏出用干凈油紙包裹的嚴(yán)嚴(yán)實實的油雞遞了過去。
“謝謝你,小鐵哥!”江小月正噘著嘴眼淚包包的啃著干硬的糜子饃饃,看到小鐵從遠(yuǎn)處飛奔而過正在歡呼,看到小鐵遞到手邊的油雞,眼淚終于忍不住掉了下來。
“別……別哭了!”敢于鎮(zhèn)定自若當(dāng)街刺殺北漢重臣的小鐵,面對江小月的眼淚,卻手忙腳亂。
旁邊的江潮,嘴巴張合了幾下還是沒有說出話來,唉,這個苦命的孩子,跟著自己確是受苦了。
“多謝掌柜的!”江潮對站在旁邊微微笑著的陳默抱拳道。
“無妨!我和小鐵聽說天下城會有一場盛況,忍不住想去看看熱鬧!”陳默拱拱手,“同行吧!”
“好!”江潮點點頭。
“小月!”江潮叫過江小月,“快來謝過掌柜的!”
……
四人尋了一處無人的草廬,小鐵從馬包里取出烤制好的牛肉肥雞和大白饅頭,幾人飽餐一頓。到半夜子時初,終于趕到了聞名天下的雁回峽!
過了這道唯一貫穿了十萬大山包圍的長達(dá)三十里的大峽谷,就是中洲了!
只有,歪在馬上的陳默渾身的不自在,也許是因為有半天沒有喝神仙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