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從什么時候開始,成冰姣總是夢到很多奇怪的事情,然而,這些奇怪的事情卻越來越清晰,越來越真實,終于有一天,成冰姣忽然意識到,這不是夢,是真實發(fā)生過的事情,只不過,不是現(xiàn)在,而是前世,或者說有些是即將發(fā)生的事情。
辛氏的房間里,辛氏眉頭緊鎖,一臉黑氣。陳姨娘一如以往,謹小慎微地站在辛氏身旁。
陳姨娘瞄著辛氏的臉色道:“太太不想讓大小姐進宮有何難?只要在選秀之前把大小姐嫁出去不就結(jié)了?”
辛氏恨恨地道:“這個丫頭倒是命好,趕上了選秀,不過我絕不會給她當娘娘的機會!我現(xiàn)在就讓兄長給侄兒提親!”
“萬萬不可!”陳姨娘忙道:“太太,你這般做,會害了老爺少爺和表公子的!”
辛氏疑惑地看向陳姨娘,陳姨娘接著道:“太太,您也知道,表公子,生性頑劣,又好女色,府里雖然有通房,可是在京城的妓院里名聲不小,而且,大家都知道表公子手段狠辣,據(jù)說有幾個丫鬟還因此沒了性命!太太——”
“啪!”辛氏忍無可忍,一巴掌扇去,力道過大,陳姨娘竟然摔倒在地。強撐起身子,只見口鼻流血,一側(cè)臉頰有清晰的指痕。
陳姨娘撲過去抱住辛氏的腿急急道:“太太,奴家一向大門不出二門也不怎么出,尚且聽到如此閑話,您要想想,老爺難道不能知道?萬歲爺難道不能知道?如果您把即將參加選秀的大小姐嫁給了表公子,老爺?shù)K于情面不過問,可是,您將天家的顏面置于何處?老爺?shù)墓俾暫颓巴径紩艿接绊?!?p> 辛氏沉吟不語,良久方道:“那個丫頭又不是絕色,進了宮萬歲爺也不會看上她,也不過就是是冷宮的貨色,一輩子能熬上個七八品的淑儀小媛都是燒高香了!我是救了她!是為了她好!”
陳姨娘顧不得發(fā)髻散亂:“太太,話可不能這么說,大小姐參選沒被選上,大小姐再隨意配人,萬歲爺問都不會問??墒侨绻?,為了躲避選秀,急急地配了一個非常,非常不堪之人,豈不是故意給萬歲爺沒臉,豈不是告訴萬歲爺,我家女兒就是配個酒鬼,配個賭徒,配個小廝,也勝過進宮當娘娘!”
辛氏重重出了一口氣:“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不想讓她進皇宮安享榮華富貴!”
陳姨娘面色焦急,但是語調(diào)平緩道:“但是,太太,如果,有人這樣在萬歲爺面前彈劾老爺,您認為,老爺可能辯白得清楚?一旦失了圣心,您讓老爺怎么挽救?”
辛氏不語,陳姨娘趁熱打鐵道:“何況,大小姐早就知道您有意將她配給表公子,心中恐懼,時常一個人發(fā)呆,妾身還有次看見大小姐把玩一把鋒利的剪刀。大小姐性子驕傲又隱忍,表公子如此性情,二人一旦不能和睦相待,大小姐一怒之下,傷了或者殺了表公子,太太豈不成了辛家的罪人?”
辛氏一拍桌子,怒道:“她敢!”但是語氣已經(jīng)很是猶豫,音調(diào)已經(jīng)明顯弱了下去。
陳姨娘不語,辛氏就是這樣,你越說她越覺得自己有道理,越固執(zhí)地堅持。相反,如果你說一次后便不再提及,辛氏會認為你并無私心,反倒會更加信服你此前說的事情。
陳姨娘把辛氏的剛愎自用拿捏得死死的。
果然,辛氏嘆氣道:“難道就非把她嫁進淮安侯府不可嗎?”語氣中滿是不甘。
陳姨娘眼中滑過一絲精光,柔聲道:“太太,世子洪逑濱不是侯爺和侯夫人的親生兒子,保不齊哪天侯爺就把世子給廢了!再有,世子有自己的正妻,如今還有了嫡長子,大小姐嫁過去就是個平妻,要給正妻磕頭,就是生了兒子也要低人一頭,不過就是說起來比姨娘好聽點而已,充其量就是個貴妾。”
辛氏的臉色慢慢緩和一些,忽而臉上現(xiàn)過一抹陰鷙的笑意:“陳姨娘,你收了洪逑濱多少好處,這般用力氣?”
陳姨娘聞言大驚失色,連忙雙膝跪地,伏著身子連連磕頭道:“太太,妾身不敢,洪世子的夫人確實托人找到妾身,請妾身幫忙勸說大小姐給世子做平妻,說必不虧待大小姐??墒擎碜灾矸莸唾v,怎敢答應(yīng)。況且,大小姐的終身大事,妾身哪里有參與的資格,就是老爺跟妾身都不曾提起一個字??墒呛髞恚砺犝f太太要把大小姐許給表公子,又碰到大小姐在孫姨娘的房里哭著要絞了頭發(fā)做姑子去,妾身才大致明白這里的緣由?!?p> 辛氏冷哼一聲:“你難道不是為了你妹子?我哥哥看上了你妹子,你和你妹子都不愿意,我可是聽說,冰姣那丫頭把自己的私房錢都給了你,讓你妹子逃走呢!”
陳姨娘重重地磕頭道:“太太明鑒,妾身的妹子慢說沒有逃的想法,就是想逃,又能逃到哪里去?妾身一切還是要聽太太的,哪里能聽從一個遲早出閣的大小姐的?”
辛氏冷冷地道:“你倒是為那個丫頭打算得好??!嫡妻死了,沒有特別的機緣,姨娘永遠也不可能扶正??墒?,如果是平妻,就順理成章地成了正妻,到時候她就成了淮安候世子夫人,以后的淮安候夫人。何況,你也說了,姣丫頭是個敢下手的,保不準哪天悄悄地就害死了那個世子夫人,到時候豈不是稱了心愿?陳姨娘,還有什么可說的?”
陳姨娘直起身子,面容平靜,看向辛氏:“太太,您一定要將大小姐許配給表公子?”
辛氏見陳姨娘反倒不著急的樣子,有點奇怪,難道就這么放棄了?她可是聽說,陳姨娘已經(jīng)收了淮安候府的銀子,倒要看看她有什么把戲!一個姨娘,想憑著三言兩語就勸她改變主意,自己兩面討好,淮安候府給她銀子,成冰姣那個丫頭也給她銀子,她當自己是誰?諸葛孔明啊!
辛氏居高臨下地看著陳姨娘:“怎么?你不贊成?”
陳氏一掃往日畏懼小心的樣子,一點不回避辛氏,反而微微一笑:“妾身不敢,妾身敢問太太,您現(xiàn)在是否每到陰雨天就會渾身酸痛?夜不能寐?敢問太太,可聽說過有一種叫做“雨霖鈴”的毒藥?敢問太太,您知不知道中了這個“雨霖鈴”的毒不出半年就會七竅流血而死,而您現(xiàn)在又是中毒中了多久?”
一連串的發(fā)問,讓辛氏有點震驚,忽然,辛氏暴怒,沖到陳氏面前,雙手揪住陳姨娘的衣服:“陳里紅,你這個毒婦!你敢害我!你忘恩負義!當年你不知羞恥爬了老爺?shù)拇?,要不是我大度,我給你了名分,你現(xiàn)在最多是個通房,要知道你這么狠毒,我就應(yīng)該把你發(fā)賣到窯子里去!”
陳姨娘使勁掰著辛氏的手,口中一點也不示弱地道:“你真是不知廉恥!明明害人還那么理直氣壯!本來我都已經(jīng)攢好了贖身的銀子,要回鄉(xiāng)下跟爹娘一起生活,可是當初你為了抗衡孫姨娘和芳姨娘,于是給我和老爺下了迷藥!我成為了姨娘又怎么樣?還不是跟以前一樣任你欺凌?還不許我有孩子,后來你的兒子中了毒,險些喪命,你擔心老爺沒有子嗣過繼別人的兒子,才允許我和芳姨娘有了自己的孩子,妾身這一切都是跟太太學的,不過以其人之道還其人之身而已!”
辛氏狠狠地道:“我殺了你!”
陳姨娘漲紅的臉上擠出一絲恐怖的笑意:“我死了,你也活不過三天,有你陪葬,我不虧!我完成了世子的任務(wù),侯爺和世子答應(yīng)我會照顧我的家人,我死而無憾!”
辛氏如聞?wù)ɡ祝砷_了手,頹然坐到椅子上:“你想怎樣?”
陳姨娘整理了一下發(fā)髻和衣衫,好整以暇地做到了辛氏的一旁,緩緩地道:“放了我妹子,把大小姐嫁給淮安候世子?!?p> 辛氏嘲諷地道:“還以為你是真心待姣丫頭好,沒想到啊!你們也不過如此!”
陳姨娘眼中閃過悵然,口中冷冷地道:“她本來也不是我的什么人,即使她待我好,她入了宮,得了寵,請封誥命也只有你和孫姨娘的份兒,我和芳姨娘不還是奴才?何況那個時候,她最多賞我點銀錢,讓我在府里的日子好過一點,可是我妹子的終身卻早已經(jīng)毀了,又有何用?”
辛氏陰惻惻而又凄然一笑“如果有一天,姣丫頭知道你也參與了不讓她進宮,永遠失去了登上枝頭的機會,你覺得,她會放過你嗎?”
陳姨娘眸中閃過寒意:“她應(yīng)該不會知道,即使會,只怕知道的時候,也晚了!”
成冰姣醒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枕頭是濕的,可笑她為了陳姨娘,將自己全部的私房錢和自己最貴重的一只玉釵都給了陳姨娘。
她卻不知道,哭哭啼啼的陳姨娘竟然有這么硬氣的依仗!
她后來知道陳姨娘哀求辛氏把自己嫁給洪逑濱,挨了打,心里更是又愧疚又感激,就是嫁到了淮安侯府之后,還悄悄地補貼芳姨娘和陳姨娘!
好吧,這么私密的事情,確實不宜多言。
可是,把她嫁給洪逑濱,最終為洪逑濱沖鋒陷陣完成了那個驚天陰謀:在那個漆黑的夜晚,他們把自己裝扮成冀忞的樣子,臉上貼了一張直到死也沒有取下去的人皮面具……
陳姨娘真的不知道?
成冰姣不敢再深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