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忞和范定艷估摸著雨珗主仆走得遠了一些,想想這個時候那四個活寶應該消停了,不想錯過狀元公作畫,于是又原路折了回去。
再次來到圓木閣的花廳,人較剛才似乎又多了一些。寧曉濤易明等人已經(jīng)不是焦點,放眼看去,焦鵬和秦遠航正跟幾個公子說笑。易明正與洪逑濱一邊對弈一邊飲茶,沒有看到寧曉濤。
一見棋局,冀忞內心不禁有點癢癢,前世,璐太妃喜歡下棋,起初她為了哄璐太妃開心開始學著下棋,后來逐漸有了興趣,身邊還有璐太妃這樣的高手指點,棋藝不說一日千里,估計一日好好幾十里還是有的。但是因為沒有跟其他人對弈過,具體自己什么水平,還真是不清楚。
想著,腳步不由自主地來到了易明和洪逑濱跟前。
望向棋面,冀忞內心暗暗吃驚,只見一派戰(zhàn)云密布之象,但是,洪逑濱已顯頹敗之勢,盡管在那里左沖右突,但是依然只有招架之功,沒有還手之力。
只是,易明卻好似不知道洪逑濱的敗跡已顯,只是一味步步為營,亦步亦趨。又似乎并不急于將對方一網(wǎng)打盡,既象在玩“貓捉老鼠”的游戲,又象打算隨時隨地地放對方一條生路的樣子。
冀忞不由得看了看易明,他面容沉靜,五官精致,光潔的額頭、高挺的鼻峰,星眸閃亮、劍眉橫臥,微抿嘴唇,形成一縷優(yōu)雅的弧線,橫看側看都完美無瑕。
世間的美人,定是鬼斧神工之作!只是,如花美貌的下面,是怎樣的心思?
易明,你是敵是友?
易明似是感覺到冀忞的注視,抬眼,凝眸,眸底波光粼粼,貌若天人,一笑,頓覺芳華璀璨,星月無光!
冀忞緩過神來,忙點頭示意。洪逑濱見狀道:“忞兒妹妹,這是易明公子!”
易明忙起身,長揖道:“見過冀忞小姐!”
冀忞忙福身回禮,歉意道:“我見義兄跟公子對弈,心生好奇,不想,打擾你們了!還請公子見諒!”
洪逑濱道:“不打擾,不打擾,我正愁怎么脫身,你看,易公子將我殺的幾乎片甲不留!”
冀忞用手帕捂嘴笑道:“義兄謙虛了,依忞兒看,義兄只是有點急躁而已,不過,易公子以守為攻,運籌帷幄,似是步長嶺老先生的風格,對嗎?”
當世論棋藝有三大高手,白明,擅長攻城略地,下棋喜歡速戰(zhàn)速決。步長嶺,擅長守城,以守為攻,穩(wěn)扎穩(wěn)打,最后將對方消耗殆盡,一舉反擊,而且一擊即中!邊城,亦守亦攻,亦快亦慢,讓人捉摸不定,人稱“邊鬼步”。
璐太妃喜歡步長嶺的棋風,愛屋及烏,冀忞也跟著比較欣賞,但是日熏月染,其他二人的棋風冀忞也極為熟悉,。
易明眼中閃過一絲驚訝,甚至有點驚喜,旋即禮貌地笑道:“冀忞小姐見聞廣博,在下欽佩。小生自幼喜愛棋藝,不過,技藝不精,冀忞小姐可否指教一番?”
洪逑濱大喜:“忞兒妹妹懂棋!太好了,快點指點為兄幾招,為兄都已經(jīng)輸了一局了!”
洪逑濱可算找到一個甩包袱的,哪里能輕易放過!
沒有辦法,“四根竹子”剛才散伙了,焦鵬拉著秦遠航跑去找熱鬧,寧曉濤一轉身沒了影。易明落了單,看樣子沒有人跟易明搭訕,易明也沒找到能搭訕的人,只是自己坐在一邊喝茶。
洪逑濱自己是這次聚會的主人,不能冷場,即使不能做到讓每一個人都十分滿意,但至少不能讓誰感到被冷落、被忽視。自己嘗過這樣的滋味,知道這個時候給以的笑臉和溫暖能在未來的日子里放大十倍、百倍!
與易明下棋,第一局一交手,就是天地之差!第二局,易明明顯讓著他。洪逑濱棋藝粗淺,被易明連著讓步,不禁有點不自在,但是一時間也不知道怎么脫身,只能硬著頭皮陪著。
洪逑濱對下棋也不怎么感興趣,連步長嶺這名號都沒聽說過,至于棋風,那是啥玩意?不懂!
聽冀忞與易明的一問一答,雖然不知道冀忞實力怎樣,但是他看出來冀忞那幾句已經(jīng)讓易明刮目相看,至少還是把洪逑濱“唬”得很佩服。何況,冀忞是女子,輸了也沒啥大不了。
冀忞正好也不想去別處湊什么熱鬧,也有點手癢癢想下棋,平時,在丹桂苑,只能自己跟自己玩,好沒意思。略一謙讓便在洪逑濱原來的座位上坐了下去。易明也隨之在落座。
冀忞有點歉意地對范定艷道:“范姐姐,要不你讓嘟嘟陪你去別處逛逛?去找找寶茳姐姐?”
范定艷一邊擺手,一邊道:“你不用管我,正好我也看看你們下棋。”說著也坐下。
洪逑濱見狀剛要找借口告辭,范定艷揚起臉對他笑道:“洪公子,麻煩你讓你家丫鬟啥的給我拿點吃的喝的唄?我看下棋的時候,容易餓!”
洪逑濱微微一怔,立即笑道:“范小姐稍候,我去安排一下?!?p> 洪逑濱腳步輕快地離去,范定艷笑著沖冀忞眨眨眼,俯在她耳邊道:“他都出汗了!看樣子敗得挺慘!”
冀忞不語,內心有了思量,但是面上不顯,默默落子。
幾個回合下來,冀忞收斂了起初的輕視之心。冀忞承認,她一開始只是覺得易明不過是個紈绔子弟,棋藝,也只是他嘩眾取寵的手段之一。
因此,一開局,冀忞也有點有意賣弄,或者說想“教訓”一下易明。她先是模仿“邊鬼步”的打法,忽而雷霆萬鈞,忽而和風細雨,但是不管怎么樣,易明都是不疾不徐地沉穩(wěn)應對。
最后,兩軍出現(xiàn)膠著之態(tài),冀忞只好拿出看家本領:防守,防守,再防守,以期在防守中尋找戰(zhàn)機。
而易明,依然是不慌不忙,進攻,點到為止。退守,針腳不亂。
冀忞手落一子,緩緩抬頭,聲音平靜,但有一絲不滿:“易公子,你我對弈,不必刻意謙讓?!崩^而又舒緩了語氣,笑道:“難不成易公子擔心我輸了棋,會哭鼻子?”
易明執(zhí)一黑子,停住,望向冀忞:“冀忞小姐誤會了,我絕無輕視之意。身為閨閣女子,棋藝如此精湛,實屬難得?!?p> 頓了頓,又道:“適才,在下確實有勝算,但是,在下能夠遇到一位旗鼓相當?shù)膶κ?,也實在不易,故而,有所拖延。?p> 我能夠勝你,但是,你的技藝還不是太差,因此,再跟你周旋一陣。
冀忞失笑,她對勝負并無執(zhí)念,但是,她不喜歡被人掌控。不過,易明這么一說,倒也說得過去,也算實在。
不管他是為了故意示好,還是跟自己一樣手癢癢想找個水準差不多的人下棋,罷了,隨他吧。
第一局,冀忞輸了三個子。
范定艷在一旁看看,沒什么意思,又不能言語,觀棋不語還是知道的。就一邊吃著瓜子,喝著茶水,一邊東張西望。
忽然,范定艷眉頭一皺,放下瓜子,用嘟嘟遞過來的帕子擦擦手。起身,繞著冀忞和易明慢慢踱步。
冀忞疑惑地看著她,范定艷神色有點緊張,向她輕輕搖頭,又點點頭。意思是沒事,別擔心。
范定艷圍著他們走了幾圈,眉頭絲毫沒有舒展。易明視而不見,依然跟冀忞在那里,黑白交替,起起落落。第二局開始,二人均是以守為攻,棋面有點凝滯,二人似乎都在隱藏著實力,又似乎在尋跡試探。
忽然,焦鵬和秦遠航不知從哪里跑了過來,焦鵬人沒到,先嚷起來:“易公子,你輸了還是冀忞小姐輸了?”
嘟嘟大大地翻了一個白眼:真不會說話!你不會問:你倆誰贏了?
說話間,兩個大竹子已經(jīng)站到了易明身后。不過,二人一眼都沒看棋盤,而是愣愣地看著還在轉圈的范定艷!
范定艷不理他們,這時,停下腳步,站在冀忞身旁,一只手搭在冀忞的肩頭,趴到冀忞耳邊說了幾句,冀忞聞言,面露一絲訝異,抬眼看看易明,易明正全神貫注地盯著棋盤,手執(zhí)一子,思索著放在哪里。
正在此時,有犬吠聲由遠而近地傳來,聲音很大,聽得出很狂躁,有丫鬟小廝的呼喊“停下”“回來”的驚呼。
可是,驚異間,咆哮聲已到近前,易明也抬起頭來望向犬吠方向。
一只大黑狗,有一米多,毛密而粗壯,雙耳直立,兇猛異常!
大黑狗直奔冀忞而來!
眾人皆驚!易明拿起茶杯砸向大黑狗,茶杯砸到黑狗身上,茶水灑到了毛上面一些,黑狗頓了一下,止住步,喉間“呼呼”作響,雙眼充血,盯著冀忞幾個人。
幾個人似被施了定身法一般,不敢動彈。
黑狗鼻翼扇了幾下,一步步?jīng)_冀忞過來!冀忞心跳加速,前世今生,遇到過形形色色的人,根本沒有遇到過這么大的畜生!怎么辦?
范定艷悄悄一抖衣袖,一個藥包落在手上,一揚手,一股白色粉末,混著香氣,灑向黑狗!黑狗似乎被什么不舒服的東西刺激到了,使勁搖著頭,咆哮著,突然一個暴跳,撲向范定艷和冀忞二人!
兩道綠影分別從不同方向撲了過來!
范定艷使勁一推冀忞,冀忞摔倒了地上。
忽然,斜里幾個物件飛過,分別重重地砸在黑狗頭部、頸部、身上、兩條腿上!黑狗吃痛,嗷嗷叫了幾聲,腿一軟,竟然倒在了地上!
這邊,秦遠航緊緊地護住了范定艷!
那邊,寧曉濤撲了個空,摔在冀忞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