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輩們說她的親事,琉璃不好參與,正要借口離開,胡伯稟告說秦先生來了。
琉璃和杜老爺及沈潤卿都迎出去。
秦勉聽琉璃說了緣由,也不多問,去了浮生的院子為他診治。
陸瀟和胤城住的客院在前頭,二人聽說了這件事,一起過來。
陸瀟看見琉璃一身騎馬裝,目光又是微冷,默默無語站在一邊。
胤城卻沒想到琉璃這樣的小姑娘會騎馬,很是新奇,不由多看了幾眼。
沈潤卿見胤城一表人才,舉止有度,對琉璃又頗為關注,再看看冷淡疏離的陸瀟,不由心中暗嘆,女兒做下這樣的決定,不知是對是錯。
過了一個時辰秦先生才走出來,凈手后眾人去花廳坐下喝茶。
“他的傷除了腿,其他部位也不少,頭上受了重創(chuàng),幸好未傷及要害,只是要將養(yǎng)些時日才能清醒,我本不精通骨傷,雖然替他接續(xù)上,以后恐怕也不良于行。”
秦先生說了浮生的狀況,沈潤卿和杜老爺不由一陣嘆息。
琉璃起身去找阿簡。
阿簡已經(jīng)沐浴后換了衣服,干干凈凈的竟然是一個清秀俊俏的小少年。
“阿簡,你能告訴我,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嗎?這樣躲著不是辦法,總要解決了麻煩,你們才能安穩(wěn)生活不是嗎?”
琉璃帶阿簡到外間,屏退了下人問道。
阿簡垂頭沉默許久,抬頭注視著琉璃:“我不知道發(fā)生什么事?!?p> 琉璃皺眉,看著少年。
“他是我爹,我們一家本來住在京城,我娘很好看,對我和我爹很好,我娘最疼我,我玩耍摔疼了她都會掉眼淚。”
阿簡的話讓琉璃震驚,她沒想到這二人是父子,阿簡和浮生之間的關系實在不像是親人。
“四年前的一日不知為什么,許多人闖進來,砸了我們的家,將我們一家三口趕出來,并且告訴我爹,不準住在京城,不準再行醫(yī),不準稱呼從前的姓氏。”
阿簡垂頭平靜述說,像是在說別人的事。
“我們一家三口什么都沒有,娘用她身上的首飾換了錢,我們才能吃上飯,一路向南走過來?!?p> “后來實在沒有錢了,爹就搖鈴給人看診,想賺一點錢糊口,爹收的錢很少,醫(yī)術又好,我們一家又能吃飽飯了?!?p> 阿簡停下來,過了一會兒才接著說。
“那日我和娘在家中,又來了一群人,砸了東西,我和娘攔著也被他們打,爹回來正好撞見,他們說爹是族中驅逐庶子,竟然敢抗命行醫(yī),弟子傳人皆不能容。”
“之后我們每到一處,只要地方行醫(yī)賺到錢,必會有人來驅趕?!?p> 阿簡又停下來,嘴唇抿了抿,才接著說。
“爹漸漸不喜言談,對我和娘發(fā)脾氣,還常常飲酒,也不再行醫(yī)。靠著我娘為人漿洗衣衫,做些雜活勉強維持生計,可是我娘太過辛苦,那日便突然昏倒?!?p> 阿簡的手有些顫抖,停了許久。
琉璃沒有打斷他,這個孩子心中壓抑太久,無人訴說,他心中的痛苦無法開解,如今說出來,是件好事。
“我去找我爹,他醉在酒館里,聽說救治二字,便大嚷著跑掉。我回家拿了所有的錢去找醫(yī)館,醫(yī)館的大夫看了錢笑著說,這點錢怎么能請他看診,好大夫要很多錢?!?p> 阿簡呼吸有些急促,平復了片刻才接著說。
“我爹回來時,我娘已經(jīng)沒了,我再也沒有娘了,我疼了再也沒有人哄我,為我掉眼淚,我恨我爹,我恨他不能行醫(yī),不能給我娘診治,我要他賺很多錢,給我娘治病?!?p> 阿簡垂著頭微微顫抖,淚終于落下來。
琉璃起身過去,將少年的肩擁在懷里,這個孩子在前世,和陸瀟最小的孫兒差不多大,那個孩子錦衣玉食無憂無慮,這個孩子卻已經(jīng)嘗遍人間疾苦,失去至親。
阿簡突然被琉璃抱住有些僵硬,可是這帶著淡淡香氣的身體,像極了他的母親,他不由舍不得離開,十分貪戀。
“阿簡,你從前姓什么?是哪家宗族后人?”琉璃輕聲問。
宗族驅逐子弟,必是犯了極大過錯,但是也不會趕盡殺絕,一直追討不容人活命,這分明是尋仇一樣。
阿簡似乎不愿說,過了片刻才輕輕說了一個字:“方。”
方?行醫(yī)的大族……是那個方氏?琉璃想到了那塊木牌……
琉璃有些不敢置信,以醫(yī)德醫(yī)術皆聞名,受人敬重的方氏,竟然做出這樣的事情?
“阿簡,你還恨你爹爹?”琉璃輕聲問。
阿簡沉默許久,這個孩子完全不像他的年齡,太多經(jīng)歷讓他早早地長大。
“那日是爹護著我,才會被人打斷腿,還傷了頭,我拖著他跑,還嫌他飲酒跑不快,他讓我去慈壽山寺廟,到山腳下他就暈過去。
“寺廟里的僧人說,他的傷本不能堅持那么久,腿上的斷骨如果不是走那么遠的路,也不至于那樣嚴重……”
阿簡聲音哽咽,小聲哭出來,這些矛盾痛苦,終于得到發(fā)泄。
“阿簡,你還小,痛了就哭,累了就歇歇,不用忍著?!绷鹆лp撫著他的肩。
房門外,奉命來尋琉璃的陸瀟垂手而立,聽著琉璃的話,心中微動。
阿簡和浮生安頓下來,琉璃與陸瀟的親事也定下:一個月后冬月初八,吉時迎娶。
老族長要杜老爺準備新房,陸瀟就在杜府迎娶琉璃,不能在沈家做贅婿,就算贅婿,也是他杜家的。
沈潤卿被老爺子折騰得一腦子漿糊,本就心事重重的他再沒有精力和老爺子掰扯,全都依了,于是沈家三小姐下月會嫁到杜家與贅婿完婚的消息,在江中府傳開了。
杜姨娘身子果然很快好起來,幾乎不咳嗽了,只是還是有些愁思不解。
女兒的婚期太近,幸好杜姨娘早有準備,為女兒繡好了嫁衣,只要琉璃象征性地補上幾針,也就算交差了。
找出方子給琉璃內(nèi)補外敷泡浴,只要女兒家做養(yǎng)身子,滋潤皮膚的法子,杜姨娘都用上了,不過十數(shù)日,琉璃的皮膚真如剝殼的蛋,吹彈得破,整個人更是姿容無雙。
琉璃卻不在意這些,還是要成親已經(jīng)讓她煩躁,若不是順著娘的意思,可沒心情浪費這工夫。
這日琉璃趁著杜姨娘不備,偷偷溜出去要找馮掌柜布置接下來的事,還沒到二門,便遇到怒氣沖沖過來的沈流星。
“沈琉璃!我千方百計讓謝公子看清你是什么樣的人,沒想到你卻把你的好閨蜜送上去,真是魚找魚蝦找蝦,都是一樣勾引男人的騷浪貨色!”
沈流星怒不可遏口出穢語,琉璃心中不由驚訝,秦煙雨和謝衍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