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試煉

　　“聽說了嘛？無常元君有意與咱們少主交好，方才還送了親手制的笛子呢?！?p>　　師兄弟們說閑話的聲音從帳子外面?zhèn)鬟M夜小樓的耳朵里，手執(zhí)畫筆的夜九公子輕輕的咳了兩聲，帳子外面瞬間安靜下來，不久就聽得一陣腳步聲。

　　夜小樓無奈的搖了搖頭。他今天跟雪千影說話沒有刻意避開任何人，兩人言笑大方，倒也不怕別人說什么閑話，只是無常元君極少外贈的鯤骨，被很多人看在眼里，難免浮想聯(lián)翩。

　　這不，沒等著外人說出有的沒的，自家人已經(jīng)傳開了。

　　“不就是一支篳篥么，他們要是看見婉妹收的那些禮物，估計要背嚇昏過去了?！币剐青哉Z，好不容易構(gòu)思出落筆，又被外面的說話聲打斷，舔滿了墨汁的畫筆，只能猶豫著停在空中。

　　“九哥！”歡脫的小姑娘鉆了進來，“誒？九哥在寫信，是給大伯父嗎？”

　　夜小樓點點頭。自從出門以來，他會把每天發(fā)生的事情傳信給大伯父。

　　“我也要寫！”夜小姽奪過毛筆，笑嘻嘻的說道，“我要告訴大伯父，無常元君送了九哥一支鯤骨笛！”

　　“夜小姽！你敢胡鬧，我就派人把你送回夜陽！”夜小樓抬頭看著年芳十二的小堂妹，半是惱怒，半是逗哄。

　　“九哥不要吼我，我保證乖乖的，明日也跟在姑母身邊，不給你們添麻煩！”夜小姽梳著兩個團髻，扎著鮮紅的頭繩，后腦插著兩支精致的發(fā)梳，說起話來發(fā)梳上的流蘇跟著搖晃，嬌俏可愛。

　　“九哥，賞我支新畫筆唄，你之前給我那支都禿了?！币剐钩吨剐堑男渥尤鰦伞?p>　　夜小樓輕輕的刮了一下妹妹的鼻子：“你十六姐從肅風(fēng)天士那里得了幾支他老人家親手制的好筆，冰原狼的尾毛，你去問她討，她肯定給你。”

　　“那是十六姐開刃禮長輩所賜，我怎么好去討要？”夜小姽笑容依舊，說這話就湊到了夜小樓耳邊，“九哥，那幾個壞東西，商量著夜里去燒十六姐的帳子呢?！?p>　　先前夜小姽說話的聲音很大，仿佛就是為了掩蓋這一句悄悄話。

　　夜小樓聽到之后，臉色瞬間陰沉下來，卻被夜小姽扯著袖子：“你別動怒，我就是路過，聽了那么一兩句，萬一是我聽錯了呢？”

　　萬一夜小姽沒聽錯呢？夜小樓越想越氣。這是怎樣的深仇大恨，要去燒親姐妹的帳子？

　　“你幫我辦件事?！币剐强粗∶妹谩?p>　　“我明白了?！币剐辜毤毜貙⒁剐堑脑捰浟讼聛?，準(zhǔn)備去找夜一平。

　　“不要聲張，悄悄的去?！?p>　　“放心吧，九哥，反正我這些日子到處亂竄，他們就是看見了也不會提防。”夜小姽拍了拍胸脯。

　　“回頭我去問你十六姐幫你要兩支好筆來。你之前一直惦記的懷州白墨，也給你?！?p>　　“九哥最好了?！币剐箵е剐堑母觳不瘟嘶危盅b腔作勢的大聲說了幾句話，離開了夜小樓的營帳。

　　昆侖的夜寒冷而靜謐。除去后半夜夜氏營地突然響起了一陣銅鑼聲，但沒多久又平息下來。一向警醒的夜小樓對自家的熱鬧卻是充耳不聞，甚至第二天一早起來都沒有過問。

　　九月十五，日屬大吉。卯正時分，趁著日頭還不算毒辣，各世家準(zhǔn)備進入昆侖遺墟的年輕子弟們，集合在陳氏事先已經(jīng)整理出來的一大片空場上。澤德廣站出來，代表各個世家長輩，象征性的說了些勉勵關(guān)懷的話，就請陳颯開啟了昆侖外的禁制，無數(shù)條通往昆侖遺墟的小路，展現(xiàn)在各世家子弟們的面前。

　　自然不能蜂擁而入，各世家的長輩們已經(jīng)提前抽了簽，按照順序，大多是自家子弟三五結(jié)伴，依次進入昆侖遺墟。自然各家長輩們還要再叮囑一番。

　　“不二元君，聽說昨夜夜氏營地走水了？”澤德廣此時卻帶著幾個弟子，鉆到了夜氏這邊。

　　“讓澤家主費心了?！币挂黄叫χ吞?，“孩子們貪玩，夜里的炭火星子蹦到了帳子上。還好是沒人住的，有驚無險?！?p>　　“如此便好。”說著，澤德廣又拿出長輩的態(tài)度，對夜小樓等一眾夜氏子弟囑咐道，“昆侖夜里寒涼，你們在遺墟之內(nèi)也少不得要生火取暖，千萬要小心?！?p>　　“是，多謝澤世伯叮囑?！币剐谴槐娦值芙忝脗冎x過澤德廣，一聲世伯更拉近了大家的關(guān)系，一派其樂融融的表面文章。

　　“夜勝寒，該咱們出發(fā)了！”不遠處一聲清亮的聲音傳來，眾人齊刷刷的看過去，只見莫雪歌、莫雪蝶姐妹，身邊雪千影和容璇璣，四人站在一起，招呼著夜小樓。整個廣場頓時如同揚湯止沸，喧嚷熱鬧的昆侖外，突然安靜下來。

　　“你們這是……”一眾長輩，就算是澤德廣也愣住了。

　　“小三圣結(jié)盟了??？”各世家子弟此時都已經(jīng)被驚掉了下巴。

　　“加上燃犀元君容璇璣，這一路有四個悟道境？！”

　　“我的天……”

　　“咱們還進去嗎？”

　　仿佛燒紅的火炭被丟進了冰水，看見這一幕的世家子弟們，嘩然不止。

　　“咳咳?！睗傻聫V輕輕的咳了幾聲，可沸議并沒有停歇下來，反而愈演愈烈。澤德廣不得已釋放出靈力威壓一眾小輩，更看向雪千影，心說你們幾個還真會惹麻煩。

　　雪千影卻沒有理他，反而與莫雪歌對視一眼，會心一笑。

　　她們本就是來鬧事的，就是要讓那些管不好自己舌頭的人知道，此番試煉，小三圣結(jié)盟，若是哪個揣了搬弄是非的心思，趁早收起來。

　　夜小樓與夜一平話別，又與澤德廣行禮告辭，之后便帶著夜小婉，穿過擠擠挨挨的人群，來到雪千影和莫雪歌四人的身邊。

　　不論修為地位，單論容貌打扮，這六人就十分惹眼：莫雪歌、雪千影和夜小樓，一個大紅勁裝腰間佩劍，一個雪白長裙撐著紅羅傘，一個黑色錦袍，手里轉(zhuǎn)著瑩潤的鯤骨篳篥，三色相撞，好一幅錦繡圖卷。

　　“無常元君，縱橫元君，咱們走吧?！币剐堑恍Γ瑢扇诵卸Y問候，又回頭看向昆侖外等待的各世家子弟，目光冰冷，不怒自威，令一干人等脊背發(fā)涼，心里忍不住的打著寒顫。

　　小三圣身后，莫雪蝶一身勁裝，腰間佩著蠱惑，手里拿著一把長柄團扇，緊跟長姐；夜小婉一身男裝，窄領(lǐng)劍袖，紅黑相稱，背后背著雙刀，跟著兄長。走在最后的是紅色短襖藏藍襦裙的容璇璣，手里把玩著幾枚金錢，身后背著卷中劍懷璧，神色淡然，臉上帶笑，施施然穿過人群。

　　六人在一眾世家子弟的目送之中，緩步走到界碑前，界碑后，是巨大的關(guān)隘遺跡。那關(guān)隘上應(yīng)該高懸的描金石匾，如今已經(jīng)埋沒在荒草之中，天門關(guān)三個大字，也只有半個天字還隱約可見，而金粉早已沒了蹤跡，只有斑斑青苔，應(yīng)和著邊上的雜草和碎石，訴說著昆侖當(dāng)年的巍峨勝景。

　　容璇璣與雪千影對視了一眼，看似無心的隨手指了一條小路，雪千影點了點頭，率先進入了昆侖遺墟。留下身后一片鼎沸。

　　“父親……”澤世光來到澤德廣身后，低聲道，“打聽過了，是他們昨日在蓮氏就約定好了的。阿先也知道，大概是沒當(dāng)成要緊事，沒有對咱們說。阿先也與修氏兄弟約好了要一路走?！?p>　　澤德廣卻早已從驚愕之中緩過神來，笑著安慰長子：“無妨。本來想在昆侖內(nèi)有所行動的，也不是咱們澤氏。你且放心去。阿先那邊足以自保，你也不必掛心?！?p>　　“是，那兒子去了。”澤世光拜別父親，帶著幾澤氏子弟，進入了昆侖。另一邊，澤世先匯合了修氏兄弟，再加上蓮氏的醫(yī)師蓮萱，也進入了昆侖之中。四人沒走多遠，就碰到了蓮師兄妹。

　　“你們不是一早就進來了？怎么腳程這么慢？”澤世先湊到蓮英和蓮芙身邊，他很喜歡蓮氏這對雙生子。

　　“那邊剛剛升起了信號煙花。”蓮英指著不遠處說道。

　　“剛進來就遇險了？”澤世先瞪大了眼睛，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沒準(zhǔn)是誰家子弟誤用了信號?；蛘叽篌@小怪也說不定——這種事每年都有?！毙摭R笑著安慰幾個小朋友，“既然碰見了，我們一起走一會兒吧，到了前面有岔路了，再分開?！?p>　　修正自然同意兄長的意見，蓮氏兄妹對視一眼，也答應(yīng)了。六個人一路，走了小半個時辰，接連不斷的看見不同方位的信號升空，不時有傳送法陣的靈光沖天而起。

　　“看來咱們還挺走運的。走了這么遠，也沒遇見什么事兒?！睗墒老葘τ谧约哼x的路很是自得，笑著說道。

　　“你們都不覺得嗎？”修正雖然被緞帶遮著眼睛，但還是環(huán)顧四周。

　　“覺得什么？”澤世先愣了愣，看了看蓮英，蓮英搖了搖頭，又看下自家妹妹，蓮芙也是一頭霧水。

　　修正嘆了口氣：“差點忘了，你們修為都比我高出不少——這昆侖遺墟內(nèi)的靈力結(jié)成團霧到處亂竄，威壓甚重，你們幾個修為高，自然不會覺得不適，可我若不是在進來之前服下大把靈藥，怕是現(xiàn)在也扛不住，主動退出了。”修正闔上手中的折扇——那是他父母留下的遺物，玳瑁制成的金漆折扇，也是修正傍身多年的仙器——輕輕的拍了拍修齊，“兄長，你可有不適？”

　　修齊的臉色有些發(fā)白，但神情看起來還算自在：“我也服了藥，現(xiàn)下還好?！彼噶酥高h處連綿峘艮的山脈，面露憂色，“只是不知道還能走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