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魔頭
幸好大夫人被砸的不嚴重，很快便轉醒了。
府里查有沒有混進外人的事情三日也沒查出個結果，便不了了之了。
赤風在路瑤那里總碰釘子，也沒有再私底下找她，估計是盤算著等家里來了人，下了聘禮，直接娶了她。
這些都不關路雪兒的事，路雪兒每天都望著高高的圍墻發(fā)呆。
從正門出去，想也不用想，看門的下人不會放她。
路雪兒這些天日日憂心，那個男人沒她幫忙，會不會餓死凍死在外面。他手腳不便利，一動便會皺著眉輕聲喚疼，會不會忘記給自己添柴火，火堆滅了又沒有她幫忙升起來。
沒有食物，男人會不會餓極了把西西烤了吃......就算烤了，也比人餓死強。
越想她就越要嘆氣了。
她雙手撐著下巴，坐在圍墻下頭，抬著腦袋看著圍墻還有那上方的天空。
一只白凈纖長的手突然扒住了青磚上頭，扒住了分隔處尖尖的瓦片檐角，緊跟著便是另一只手，然后是男人仿佛自帶光芒的瑩潤臉龐。
陽光從他身后照過來，仿佛給他鍍上了一層金光，他爬上圍墻，翻身下來，卻在落地的時候腳軟地摔在地上。
男人捂著腿，有點可憐地看向小女娃，“腳上的經(jīng)脈還沒有長好”。
“你，你你你......你怎么偷偷闖進來啦！近日府上正在查外人，要是被發(fā)現(xiàn)了，你只怕要被拖出去輪棍打死?！?p> 路雪兒又氣又急，卻不好將男人扔在地上不管，慌亂地將人扶起來，往祝軒小院里領。
“你不是不想別人知道你在附近嗎，怎么又跑來找我？”
“許多日不曾見你，擔心你出事?！蹦腥苏Z氣有些可憐巴巴的，雖然由著路雪兒將他拉扯起來，卻并未在她身上真借幾分力。
他走一步都是極疼的，手背的青筋暴起，卻沒有發(fā)出一絲難耐的痛哼。
就那么一步一步地隨著路雪兒走到了祝軒。
院子還是那個院子，里頭住的還是不受寵的人。
節(jié)日的那些掛件一直到現(xiàn)在也沒收，被風吹的殘破了，倒是顯得院落愈發(fā)冷清凄涼。
路雪兒一路領著男人進了自己屋子。
她總是在外頭曬太陽，屋子里就沒燒暖炭。雖然近日祝軒確實有些炭火份額，她卻默默都燒到了姐姐那屋。
反正她人小，又好動，姐姐的手總是冰涼涼的，她的不一樣，總是熱乎乎的。
可是這個她撿到的男人，身上也是冰冰涼的。
路雪兒擰著小眉頭，不情不愿地搬了個銅盆來在男人身前燒炭。
“你說你自己能動了，在外頭升火堆不好嗎？”明顯是嫌棄他過來了。
“你等著，我去給你找點吃的?！甭费﹥喊烟颗柰睙岷趿?，又急急忙忙地朝外跑。
在她離開后不久，房門又傳來了吱扭一聲，雙眼處系著黑色布條的路瑤出現(xiàn)在門口。
“你就是這些日子雪兒一直跑出去見的人吧？”
路瑤微微皺眉。
在這個男人的身上，她嗅到了很濃重的血腥氣，還感受到了令她汗毛戰(zhàn)栗的森然冷意，那必然是殺過無數(shù)人才能有的煞氣。
“你的傷，還沒好么?！?p> 男人不甚在意，“先前動作大了一些，傷口又裂開了”。
“你根本不需要雪兒的幫助，為什么一直找她？”
“姑娘，你應該能看出來，我對你們沒有惡意?！蹦腥死砹死砹鑱y的衣服，在桌前坐的端莊乖巧，“雪兒，是她的名字么......她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吶”。
“倒是姑娘，對自己的妹妹不太好。自己屋子暖的很，這屋里卻是冷冰冰的?！?p> 路瑤心里有些不舒服。
她是阻止過，也勸過，路雪兒就到處往她屋子里藏炭盆，有一次甚至攀高要放在柜頂，將手都燙出了燎泡，路瑤這才不敢說了。
但這些也不必與外人解釋。
路瑤沒開口，男人兀自接了下去。
“雪兒很喜歡你，這些可能也是她自己愿意做的。但你真想讓你妹妹一輩子這樣嗎？呆在這樣一座小院里，一輩子的時間都能一眼看透，一輩子過被人欺凌的生活？”
“你什么意思？”
“我想帶她走?！?p> 路瑤被男人突兀的話說懵了，“可笑，我甚至連你姓甚名誰都不知道。你受了這么重的傷，想必仇人也不少，渾身煞氣，定然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你這樣的人，我如何放心讓妹妹跟你走。”
“可你現(xiàn)在，在用這樣的語氣在同我說話?！蹦腥苏Ａ苏：每吹难劬?，“你真覺得我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嗎？”
“你在用命試探我？”他難以抑制地咳嗽兩聲，閉了眼又緩緩睜開。
兩人之間沉默著僵持了良久，男人才重新開口。
“我不會害她的，永遠都不會?！?p> 路瑤動了動耳朵，聽見遠處跌跌撞撞的跑動聲，帶上門轉身離開，“希望你能做到。”
路瑤又聽見了很輕的一句回應。
“沈端澤，我的名字，叫沈端澤?！?p> 這名字扔到大街上，未必能激起什么浪花，但多是扔到修仙門派中，定然激起軒然大波。
沈端澤乃是近千年來出世的令人聞風喪膽不折不扣的大魔頭，三百年前判出仙門，于東海之濱被十大門派圍剿，單憑一人一劍殺出重圍，據(jù)傳當時折損的仙門弟子不下數(shù)萬，沈端澤也落得個元丹崩毀不知所蹤的下場。后有人傳言他元丹崩毀后修為大跌，轉為魔修卻始終不得其法，每月十五斬殺數(shù)百普通人祭煉修行，但凡修仙之人無不欲得其而誅之。
世人口中，他就是這樣一個大魔頭。
偏偏就是他這樣一個魔頭，如今為了一個小孩子，留在渝州城不肯離開。
“我回來啦。我從膳房里偷了一個饅頭，你先吃一點，等晚上時候，我再給你拿些吃的來?！毙⊙绢^興高采烈地鉆進屋里，她本來只想看看有沒有什么剩菜，能找到饅頭卻是意外之喜。
“有勞了?！鄙蚨藵珊敛豢蜌獾亟舆^饅頭。
才要咬，看見她眼巴巴地盯著，便笑笑掰開分給她一半。
“你吃不飽啦?！甭费﹥喊櫚櫛亲?，思慮片刻，還是堅定地推開了。
“你吃吧，我如今傷勢好得差不多了，其實可以不用吃東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