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Rage 狂怒

　　“為、為什么……”藍楓渾身染著不屬于他的鮮血，失魂落魄地不斷呢喃著，血滴一點一滴地滑落下來，打在合金地板上，發(fā)出骨頭般的脆響。

　　“為什么？真可笑，這個世界不就是這樣嗎？弱肉強食，由社會達爾文主義支配，只要足夠強大，便可以目空一切，所以，強者殺死弱者，是理所當(dāng)然的事情?！蹦莻€右手為鏈球發(fā)射器的壯漢譏諷地笑道。

　　“……”

　　藍楓的喉嚨中不斷發(fā)出干涸的嘶啞。

　　龍三的尸體中，數(shù)道純金色的血線流出，像有自我意識的生命體一般，爬上藍楓的皮膚，然后滲透了進去。

　　黃屏自動跳了出來：

　　“獲得能力點數(shù)1，達到進化條件?！?p>　　“請選擇進化方向?！?p>　　藍楓充耳不聞，將黃屏關(guān)閉。

　　“唔，看來搶人頭沒什么用呢，果然是戰(zhàn)斗貢獻率最高的重塑者獲得進化點數(shù)么……”壯漢自言自語。

　　“你是……掠奪者的成員嗎……”藍楓低著頭，突然問。

　　“嗯？你知道??？沒錯，我隸屬于掠奪者，是來處理龍三的。唉，真可惜，明明只差一點進化點數(shù)我就能進化了的說?！?p>　　“這樣啊……那……不如你也去死吧？”藍楓抬起頭來，面容扭曲成一團，雙眼血絲密布，被鮮血浸染著竟有一絲恐怖。

　　“狂妄！死的，是你才對啊！”壯漢瘋狂而輕蔑地笑了起來，他的身前跳出一個露出惡魔般微笑的黃屏：

　　“Code：782。

　　Reformer：Chained Hammer。”

　　藍楓的右手變化為利劍，閃著鋒銳的血光，他咧開嘴，仿佛在笑，又仿佛在哭。

　　帶刺鏈球像流星般墜落在地板上，將那合金地板砸出一個隕石坑，藍楓身形一閃，避開了攻擊，然后一劍砍在鏈球的鐵鏈上，卻只聽“乓”的一聲，連超合金都能斬斷的劍居然沒能斬斷這條似乎薄弱無比的鐵鏈。

　　壯漢一躍而下，收縮鏈條，借著鏈條收縮的動力，一個飛踢射向藍楓，卻被避開了，龐大的身形砸在地面上，令整棟建筑晃了一晃。

　　藍楓一劍砍過去，壯漢拉起鏈球，甩著那堅不可摧的鏈條，一個旋風(fēng)式掃蕩震開了劍刃，然后收回鏈球，拉開距離。

　　“我的重塑者身份為<連鎖鏈球>，我的鏈球是世界上最堅不可摧與無堅不摧的武器，雖然你大概也進化到了二級，但就憑你那把短小的劍，絕不可能戰(zhàn)勝我！記住吧，奪走你生命的強者叫索里斯，在地獄里好好哭嚎吧！”索里斯猙獰一笑，向藍楓發(fā)射出了鏈球。

　　他無比確定，自己的能力簡直是藍楓的克星，他目前是等級二，第一級重塑能力是“發(fā)射鏈球程度的能力”，第二級能力是“旋轉(zhuǎn)鏈球程度的能力”，是遠距離打擊與近距離掃蕩的結(jié)合戰(zhàn)斗方式，只有遠距離型重塑者才有可能戰(zhàn)勝他，所以藍楓必輸無疑！

　　藍楓避開迅速射來的鏈球，然后像一道閃電似的沖向索里斯。

　　“不要掙扎了！接受死亡吧！”索里斯大吼一聲，雙腳如鷹爪陷入地面，全身青筋暴起如惡鬼，竟徒手拉住鐵鏈，然后將十米多長的鐵鏈攜同鐵球當(dāng)作流星錘一般甩了起來，虎虎生風(fēng)，所過之處盡被摧毀碾壓。

　　藍楓瞳孔猛縮，不得已趴在地面上躲避橫掃而過的流星鏈球，背后勁風(fēng)呼嘯，冷汗直流。

　　他還沒有失去理智，知道要是硬挨這一下，不死也得半殘。

　　“倒是挺敏捷。”索里斯沒有得手，不爽地呸了一聲，然后再次拉開距離，將鏈球收了回去。

　　藍楓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觀察他的行動，注意到了一個似乎能夠成立的突破點：從索里斯登場到現(xiàn)在，他將鏈球發(fā)射出去后都并沒有立刻收回，而是使用了幾秒之后才收回去然后再度發(fā)射，那么有一種可能，他發(fā)射鏈球后有幾秒的冷卻時間，無法立刻收回鏈球，如此一來，只要趁這段時間接近即可，但是他卻能旋轉(zhuǎn)鏈球以發(fā)動大面積掃蕩攻擊，使別人無法趁機接近……

　　索里斯將鏈球發(fā)射器對準(zhǔn)了角落的天花板。

　　藍楓迷茫地看著他，是想逃走？

　　轟然一聲，鏈球擊碎了合金天花板，然后墜落下去，龐大的墜落重力竟將索里斯一把拉起，通過碎裂的天花板洞升上了天空。

　　索里斯消失在了藍楓的視野里，直到這一刻，他才明白，索里斯并非想要逃走，而是想在天空中借助天花板的視野阻擋發(fā)動襲擊，令藍楓無法根據(jù)可見的攻擊確定閃避時機！

　　此刻，索里斯懸在光彩迷離的貧民窟天空之中，收回了鏈球，然后，對準(zhǔn)下方的合金天花板，咧嘴一笑。

　　他的右眼是眼球植入體，配有價值上百萬的紅外線結(jié)構(gòu)透視功能，有天花板的阻隔，他看得見藍楓，而藍楓卻看不見他，這次，藍楓必死無疑！

　　跑！跑起來！藍楓知道，唯有這樣，才有機會活下來！

　　鏈球如隕石般墜落，沖破天花板，攜帶著合金碎片橫沖直撞，然后擦過了藍楓的腰部，尖刺拉出一道血淋淋的口子，無比恐怖。

　　藍楓左手捂住側(cè)腰的血口，咬牙切齒，怒發(fā)沖冠，索性不顧傷口，發(fā)起狠來，一手抓住鎖鏈，敏捷地躍起，直踩著鏈條沖向天空，右手的利劍蓄勢待發(fā)。

　　索里斯愕然地看著藍楓，他沒有想到藍楓能夠洞察他的能力弱點，沒錯，他的鏈球發(fā)射有幾秒的冷卻時間，是他堅固防御的唯一突破點，然而……

　　“這點時間，你根本不夠擊中我！”

　　鏈條有足足十幾米長，何況藍楓還是踩在不穩(wěn)定的鏈條上，十幾米的距離，短短幾秒之間，他根本無法跨越！

　　度秒如年的時間隨著索里斯的下墜與藍楓的上升結(jié)束，鏈條猛地繃直，鏈球迅速縮回。

　　不行！不能在這里輸?shù)簦?p>　　某種可怕的執(zhí)念在藍楓的心中升騰，仿佛原罪的獸欲盤踞了身體的每個角落，每個細胞都在不斷地呼喚著：殺掉他！殺掉他！殺掉他?。?！

　　要更快！要更加強大！要將所有無法觸及的阻礙，全部斬斷?。。?p>　　“進化方向選擇完畢?！?p>　　“進化至等級二，獲得第二級重塑能力<伸縮劍程度的能力>！”

　　“距離下一等級需要2點進化點數(shù)，即一名二級重塑者或兩名一級重塑者?！?p>　　藍楓像一只失去理智的猛獸，雙目畢露兇光，一腳猛踩在繃直收縮的鏈條上，進行了最后一次跳躍，然后，他的右手開始變化，那把鋒銳而閃著冷酷寒光的利劍不斷變細、變長。

　　藍楓在半空中扭轉(zhuǎn)自己的腰部，憑借著恐怖超凡的身體機能旋轉(zhuǎn)起來，然后將那長達十米的利劍掄圓斬了出去。

　　一道銀白色的弧光如驚雷般劃破貧民窟的夜空，在紅色、綠色、藍色、黃色的光芒之中無比耀眼，仿佛在那一瞬間占據(jù)了所有的天地。

　　索里斯驚恐萬狀的面色凝固在臉上，整具身體攔腰截斷，優(yōu)美而粗暴的血線灑滿了半片天，繪制成一種類似羽翼的模樣，血腥至極。

　　然而此刻，藍楓的心里卻連半點的愧疚、惡心甚至不適都沒有，仿佛死亡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仿佛他只是殺死了無謂的螻蟻一般，既沒有復(fù)仇的舒暢感，也沒有成為殺人者的罪惡感。

　　藍楓和索里斯的兩截尸體同時在重力的拉扯下砸回了合金地板。數(shù)條純金色的濃厚血線像蛇一般從尸體中蜿蜒爬出，然后流向藍楓。

　　藍楓面無表情地注視著這些仿佛有生命的怪異物體歡心雀躍地滲透進了新宿主的體內(nèi)，然后他的面前跳出了熟悉的黃屏界面：

　　“獲得進化點數(shù)2，達到進化條件。”

　　“請選擇進化方向。”

　　“原來如此，能力的發(fā)展方向能由自己掌控么……”藍楓自言自語道。

　　隨后，他在黃屏上操作了幾下，頓時一個惡魔般的微笑在黃屏上顯露出來：

　　“進化方向選擇完畢?！?p>　　“進化至等級三，獲得第三級重塑能力<雙手化劍程度的能力>！”

　　“距離下一等級需要3點進化點數(shù)，即一名三級重塑者或……”

　　藍楓眼前忽然一花，頭暈?zāi)垦５母杏X突如其來，仿佛接連不斷以百米沖刺的速度跑了十公里后即將猝死一般，這大概一半是體力消耗過度的副作用，另一半則是……

　　藍楓甩了甩腦袋，試圖讓它清醒一些，他看向自己的側(cè)腹，那里已經(jīng)完全被鮮血染紅，劇痛沿著神經(jīng)爬上來，藍楓卻絲毫沒有感覺，一摸，涼涼的，大概已經(jīng)快不行了。

　　但是，他還有最后一件事要做，人生的最后一件事，最后一個理想的泡沫。

　　他不顧渾身的鮮血，走過去，將龍三的無頭尸體背了起來，然后懷中抱著已經(jīng)徹底冰涼如死物的小夢，走出了二樓大廳。

　　他不顧大廳殘敗的廢墟，不顧人們驚慌的叫喊，不顧人間嘈雜的喧器，徑直而空虛地穿過混亂的人群，走上大街，在深秋中走向遠方。

　　他記得，這附近有座教堂，教堂后面有片墓地。

　　他人生的最后一件事情，就是將小夢和龍三埋葬，將他的愛情與友情埋葬，無論埋在哪里都好，至少應(yīng)該埋下去，讓它們得到應(yīng)有的安息。

　　手腳冰涼，身沉如鐵，意識迷離，血肉模糊，即使這樣也要一直走下去，因為如果不能得到埋葬的話，這個世界便連最后的意義也蕩然無存了。

　　但是他已經(jīng)無法抵達了。

　　純白的尖頂教堂猶如圣潔的天堂，而他倒在了天堂的門口，倒在了血泊之中，與兩具冰涼的尸體一起，與悲哀的愛情和友情一起，淪入了虛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