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陛下這一句肯定的答復(fù),徹底斷絕了王允所有的念頭。
他渾渾噩噩的立在當(dāng)?shù)?,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了。
他雖已位之司徒,但也是有一番理想的。
這天下的相國,董卓能做的,他王允就能做的更好。
但現(xiàn)在……
一切化為泡影了!
誰能想到,這看起來沒有絲毫城府,沒有任何見識的皇帝,竟暗藏了這么兇狠的殺招。
悄然布局右扶風(fēng),還重用當(dāng)世第一名將。
此刻,大局已成,再想什么,好像都已經(jīng)是徒勞了。
而且,王允能夠感覺到,面前這位年幼的皇帝似乎并不信任他。
“陛下大才,老臣……老臣實在是想不來,陛下是如何做到的?!痹S久之后,王允這才緩慢的回過神來,很牽強的說道。
王允的表現(xiàn),劉協(xié)全然看在眼中。
這老匹夫,對于這樣的一個答案,似乎并不開心啊。
“王司徒,你難道不應(yīng)該覺得高興嗎?”劉協(xié)的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問道。
王允恍然,慌忙道:“臣,臣自然是高興的,自然是高興的,只是……太過于震驚,老臣實在是有些被嚇到了。老臣難以相信,在董卓把持朝政之時,陛下如何做到暗中布局,到如今的局面?!?p> “呀,說起這回事,朕還要謝謝王司徒和眾位朝廷肱股之臣呢。若不是司徒以錢糧相授,朕無兵無錢無糧,可萬萬做不到在一年之內(nèi)控制右扶風(fēng),養(yǎng)帶甲之士十萬!”劉協(xié)輕快笑道。
王允的嘴角再次狠狠一抽,呢喃道:“帶甲之士十……十萬?”
“王司徒不要擔(dān)憂,雖然僅是十萬人馬,但目前而言,卻是足夠了!董卓雖與韓遂合兵一處,有帶甲之士四十余萬,但他是絕對不可能再打回三輔的。朝廷眼下的安危是絕對可以保證的。關(guān)中,眼下是安全的。”劉協(xié)看著王允此刻這番模樣,就覺得有些好笑。
他竟然都沒有聽出來,他所說的錢糧之事,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了帶甲之士十萬上。
十萬,自然是夸大了。
現(xiàn)在實打?qū)嵉膩硭?,皇甫嵩率軍三萬余。
而黑旗、屯田、漢字三大營,合計兵力才僅僅五千人。
和這天下諸侯相比,一點都不多。
“確實,確實是不擔(dān)憂了,陛下說的是。”
王允微微低頭,輕輕抹了一把額頭上細(xì)密的汗水。
他的反射弧也不知道拉了到底有多長,反正在很久之后,才忽然問道:“陛下方才說臣等以錢糧相授,這又是怎么回事?臣怎么全然不知道?!?p> “這事吧,說起來,是有些丟人的。司徒難道忘了,去年府中接二連三丟錢糧之事。為此,司徒連司隸校尉都給換人了?!眲f(xié)故意說道。
王允猛然間愣住了,眼角狠狠抽搐。
這……
這尼瑪說出去誰會信?!
皇帝竟然偷大臣的私財養(yǎng)軍!
王允感覺自己的三觀,在瞬間被崩了個稀碎,這就是想象力再豐富的人,也萬萬想不到,皇帝竟然成了大盜。
偷了他們這些朝臣的私財,卻養(yǎng)兵馬。
但在此刻,王允還不能說個什么,有些事情是已經(jīng)很注定的了。
這個年幼的皇帝,要開始收攏皇權(quán)了。
他皮笑肉不笑的呵呵笑了兩聲,“非常時期用非常之計,若陛下當(dāng)時對臣明言,臣家中那點私財何須陛下親拿,臣自當(dāng)悉數(shù)奉上,以養(yǎng)軍馬?!?p> “司徒不怪罪與朕便好。如今,司徒可以安安心心的主理朝政了,朝廷如今雖僅能控制三輔之地,但眼下也只能如此了。秦奮六世之余烈,振長策而御宇內(nèi),以關(guān)中老秦人橫掃六合。只需假以時日,朕,也可用赳赳關(guān)中兵馬,東出函谷關(guān),橫掃天下,蕩清魑魅魍魎!”劉協(xié)震聲一道長喝。
這猛然的一嗓子,嚇得王允狠狠一個激靈。
他震驚的看著寶座上年幼的皇帝,在此刻方知,眼前這位陛下的宏偉韜略。
小小年紀(jì),便如此善于隱忍,有如此城府。
王允忽然間有些怕了!
官油子做到他這個地步,絕對是地道的老官油子了。
但在此刻,他的內(nèi)心比方才進宮的時候,更慌了。
“臣,為陛下賀!”
王允向后退了一步,高聲一道呼喝,恭敬行了一番大禮。
“王司徒,你乃國之柱石,朕的左膀右臂,此后萬望恪盡職守,盡忠報國!”劉協(xié)慨然說道。
“臣,定當(dāng)盡心竭力。”王允的腦子在此刻終于回歸到了線上,也漸漸的認(rèn)命了,悄然壓下了心中盤旋了許久的貪念。
他那些想法,就當(dāng)是春秋一夢吧。
此刻,夢該醒了。
“司徒恰巧在此,有件事,朕正好與司徒商議一二。”劉協(xié)忽然說道。
“陛下請講!”王允緩緩將雙手?jǐn)n進袖中,站穩(wěn)了自己的腳步。
劉協(xié)起身,一邊踱著步,一邊調(diào)侃一般說道:“朕年幼嘛,這天下就有了很多想要幫朕當(dāng)皇帝的人。這首當(dāng)其沖的,是兩位朕一點都不想面對的人。袁紹、韓馥欲尊大司馬劉虞為帝。荊州牧劉表曾上表稱益州牧劉焉有似子夏在西河疑圣人之論,朕派人去了一趟益州,看到的景象,令朕很難相信?!?p> “堂堂漢室宗親,朕的宗族,竟私造乘輿車具千余輛。王司徒,你以為他想要做什么?”
王允的目光滿是驚異,驚奇的看著皇帝陛下。
他萬萬沒有想到,當(dāng)今手掌皇權(quán)之后的第一件事,竟是對漢室宗親下手。
這個手下的,實在是有些黑??!
袁紹等人欲尊劉虞為帝之事,王允并不知情,但劉表上書的事情,他確實是知道的。
“陛下,此乃狼子野心??!但益州牧、大司馬皆是宗親大臣,陛下不妨詔這二人入京,令其親自陳明事由?!蓖踉收f道。
“朕之意,廢除州牧制,明日早朝議此事。劉焉這老東西提出廢州立牧,就是在給他自己安排后路,此事,絕不可行!王司徒,布告天下劉焉反叛之事,朕要派兵滅了他!董卓朕打不過,他一個老小兒,竟然還想騎在朕的頭上為非作歹,反了他了!”劉協(xié)揮舞著衣袖,嚷嚷的像個混子一般,但說的話卻鏗鏘有力。
這一幕,王允絲毫不敢說什么陛下注意儀度之類的話。
反倒他內(nèi)心更慌了!
這一言不合,真的打啊!
屁話都不敢放一個,王允即刻彎腰行禮,口中稱道:“老臣領(lǐng)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