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話說完,陳寧便沒有再開口,在一旁耐心的等著呂布的決斷。
引路者對于呂布的分析,雖然消息不夠全面,但想要了解一個人,卻是足夠了。
有些事情,其實還是很好分析的。
呂布此時的不甘心,也完全在情理之中。
接二連三的認爹、又接二連三的背叛,把某些東西凸顯的十分明顯。
認干爹,自然是大樹底下好乘涼,找個背景靠山。
至于背叛的原因,倒是不少。
可縱觀他做的那些事情,這顯然是一個有野心,但同時脾氣也十分明顯的人,他根本不知道什么是藏鋒。
做事鋒芒畢露,囂張跋扈。
把這些糅合在一個人的身上,面對此時此刻的境地,他又怎么會甘心呢?
他此時最有可能做的選擇,應該是孤注一擲,背水一戰(zhàn),搏個功候萬代。
但這些,都不是陳寧所能左右的。
他能做的,已經做了,現(xiàn)在就只能等。
已入冬的深夜,透著沁入骨髓的寒涼。
陳寧不由的想起了他那套珍貴的玄甲,那東西是真的暖和。
在這樣的天氣里,最適合穿那樣的戰(zhàn)甲了,裹在身上,像是在過盛夏。
哪像這鐵甲,往身上一套,更覺寒冷。
可惜,他們身為引路者,注定是沒有機會穿的。
玄甲,他們人手都有一套,可卻只能放在家里,時兒拿出來保養(yǎng)一下。
身側軍士的喘息聲,像牛一般,目光炯炯的盯著他們的主子。
陳寧就像是一個旁觀者,認真的打量著這一切。
覆巢之下無完卵,呂布此刻焦慮,這些軍士的內心,也緊張。
他們這位英姿勃發(fā)的主子,接下來要做的決定,關乎著他們的命運。
轟隆隆的聲音,像是由遠及近的悶雷,忽然自院外的街道上響起。
低沉,肅殺。
那整整齊齊的咔嚓聲,對于久經戰(zhàn)陣的人而言,是再熟悉不過了。
這聲音,是大隊人馬急速行軍的步伐聲。
陳寧終歸還是沒有等到呂布的回答,但聽外面的聲音,顯然形勢已經不等人了。
他只好開口說道:“將軍,此時再做決斷恐怕已經晚了!”
呂布微微抬頭,雙眸中英氣逼人,傲然笑道:“晚嗎?我倒覺得不晚!成與不成,先問過我手中的矛再說,不過是殺出去而已。”
有這一句話,陳寧心中已經明白呂布的選擇了。
他還是要賭一把!
但,這怎么可能呢?
“眾將士,爾等離家遠行,隨我征戰(zhàn)南北,為的不過是出人頭地,封妻蔭子。董卓無道,要誅我等以泄私憤,某確實對他不住,搶了他的女人,但一個女人而已,他竟對我輕動刀兵?!眳尾蓟⒛克念?,振聲喝道。
“爾等隨我殺出去!誅殺董賊,我給你們一個公候萬代!”
“此戰(zhàn)功成,爾等將個個為候,為將,錦衣玉食。此戰(zhàn)若不成,某帶你們殺出重圍,他日當再卷土重來。只要活著,一切都不是定數(shù)?!?p> 圍在呂布身邊的一眾將士,不由握緊了手中的刀。
偌大的院子里,漸漸的走出了更多的人。
一眼望去,烏壓壓的一片。
顯然,呂布在回來之后,也不是什么都沒有做。
他的兵馬,也早就已經準備好了。
他沒有動手,或許只是在猶豫,也或許是在等一個機會。
陳寧邁步走了前來,慷慨說道:“卑下愿將軍順利凱旋,若事不濟,可往東南。那里山高林密,兵多將廣,適宜將軍卷土重來?!?p> 呂布審視的目光落在了陳寧的身上,“你不隨我殺出去?”
陳寧笑了笑,“卑下慕將軍高義,不忍將軍就此落難,特來告知此事。但卑下家中尚有老幼,恐難以隨將軍遠走,心甚遺憾。但,卑下在此,應該對將軍更有裨益。”
“若將軍事成,我為內應。若將軍事不成,他日卷土重來,我依然可為內應,隨將軍重振旗鼓,再戰(zhàn)風云?!?p> 呂布定睛看了陳寧片刻,忽然輕聲道:“陳兄有心了,但我恐怕不會有卷土重來的一日。今夜這一戰(zhàn),必將成全我等的青史留名?!?p> 陳寧也不知道呂布哪里來的自信,但該說的話,他已經說的差不多了。
他可一點也不想卷到這一潭子渾水里面去。
呂布轉身,將陳寧隨身攜帶的小刀還給了他,隨即喝道:“來人,護送陳兄出去!”
“喏!”
立刻便有一名曲長模樣的人走了出來,對陳寧說道:“陳將軍,這邊請?!?p> 陳寧轉身沖呂布見了一禮,隨即跟著那人快速離開了這間宅邸。
他之前一直擔心的呂布會對付他,但直到他順利走出去,這樣的事情也都沒有發(fā)生。
站在街角的枯樹下,陳寧望著呂布府邸之外烏泱泱的士兵,腦子飛快的運轉著。
隨時隨地保持縝密的思考,是他們引路者的必備素養(yǎng)。
雖然他與這些軍馬幾乎是擦肩而過,但陳寧并不覺得緊張。
他現(xiàn)在的腦子里想的,全是呂布。
他把自己代入到了呂布這個角色當中,把自己置于這樣的一處絕境,構想著如何破局,思慮著呂布的下一步舉動。
一個人影,忽然悄無聲息的出現(xiàn)在了他的身邊。
陳寧的眼簾微微低斂,猛地揮刀,那把小刀,迅速沖著對方的脖子扎了過去。
“你知道是我,瞎喳呼啥。”來人淡定的站著,沒好氣的罵了一聲。
陳寧有些郁悶的收回了刀,低聲說道:“三哥,你好歹裝一下嘛,據說太聰明的人死的早?!?p> “沒事,只要主公不發(fā)話,沒人殺的了我?!贬菑埵菪〉哪橗嫞诤谝瓜潞鲭[忽現(xiàn),表情格外的認真。
這話說的,讓陳寧差點一口氣背過去。
“三哥啊,我發(fā)現(xiàn)你比里面那位更加的傲慢,更加的目中無人。我覺得我們還是應該時刻保持一顆謙虛謹慎的心,這樣才好殺死別人,才好成事?!标悓庎洁斓?。
岑三盯著遠處呂布的府邸在看,隨口來了一句,“你說的對?!?p> 陳寧忽然間真想給岑三來上一刀子,這話說的怎么就這么的不中聽呢。
他說的都是實在話,也說的很認真的。
“該說的話,都說了吧?”在陳寧郁悶之際,岑三卻忽然主動問道。
陳寧點了點頭,將自己的身影,又往那棵枯樹后面藏了藏,免得被這滿大街的兵士給發(fā)現(xiàn)。
他說道:“說倒是說了,但我覺得他一個字都沒有聽進去,大概僅僅就是知道了在董卓的軍中,有我這么一個,還向著他的人?!?p> “這就足夠了!在你走之后,我親自跟高順接觸了下,他倒是會聽話?!贬f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