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又不知道過了多久,是幾個月還是半年,我絲毫沒有概念。反正我一直無憂無慮地生活在姑爺姑奶以及姑姑家的悉心照料之中。
我也一天天地長大。有一天,我姑爺騎了一輛自行車,讓我坐在自行車前杠上,手扶著車把的內側,那個時候大人帶孩子都是這個坐法。
姑爺帶我去一個叫王八寨的地方去吃嘴(坐桌,即坐席,參加酒席),那時候覺得沒什么,現(xiàn)在突然發(fā)現(xiàn)這個地方的名字起的如此搞笑。
我很開心,對一切充滿了好奇。農村的酒席,坐的都是八仙桌,菜先上果子,然后甜品,之后上涼菜,慢慢地上熱菜,炒菜,燉菜,肉菜,湯菜,一直到最后幾道,分別是八大塊(純肥豬肉燉成,肥而也膩),大酥雞(白丸子,寓意丸子,丸子,就是完了,完了,菜上完了),饃,然后就不再上了。
第一次和姑爺參加這種酒席,很興奮,不僅能吃上好吃的,還能見到很多人。這一次經(jīng)歷給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后來姑爺一說帶我去王八寨,我都很興奮。
日子又一天天的過著,我漸漸有了喜怒哀樂,在姑爺家我是寶,別看我小,說話也很有分量,無所顧忌,淘氣調皮,簡直小霸王一般,這都是因為他們的溺愛。
突然有一天,姑爺說帶我去王八寨,我又興奮了起來,于是就坐在了姑爺?shù)淖孕熊嚽案苌?,兩只小手緊緊地握住車把的內側,開心的喊著:王八寨,王八寨,出發(fā)!姑爺腿邁上自行車帶著我就出發(fā)了。
剛出發(fā)沒多遠,我就感覺不對勁,發(fā)現(xiàn)姑爺去的方向和以前那次去的不一樣,以前是向東,這次是向西。
開始我還興奮的喊著,后來就默不作聲了。我就問姑爺怎么方向不對,姑爺說那邊過不去了,得繞一段路。那時我才三歲,意識形態(tài)還不太清晰,就沒在意。
等到了目的地,才發(fā)現(xiàn)這里并不是王八寨,而是一個全新的陌生的地方,姑爺帶我先到了一個大爺家里,后來得知他就是我的堂大爺,是我大爺爺(我爺爺?shù)母绺纾┑拇髢鹤印?p> 我們在他家里吃了飯,然后姑爺就領我去了一個陌生人的家,此時的家里有一個男孩,比我大好幾歲的樣子。我站在姑爺身后,手抓著他的褲子,探著頭,看著這個男孩。
我姑爺讓我叫他哥哥,當時我一方面是生氣姑爺騙我,一方面特別抵觸他,并沒有叫。姑爺勸了我半天,我才開口叫了一聲哥哥。
姑爺讓我跟哥哥玩一會,他去跟我那個大爺說會話,走的時候再來接我。我極不情愿,姑爺說他真有要緊的事情,讓我就在這一會兒,一會兒就來。我點了點頭,同意了,讓姑爺快點來接我,然后一起回家。姑爺說好,然后姑爺就走了。
我勉強跟著哥哥玩了一會。
又過了很長一段時間,我玩累了,姑爺也沒有來。那時已經(jīng)到了下午很晚的時間了,我有些急了,于是就去找姑爺。
我剛走到大爺家門口,就問我姑爺在哪,嘴里也在大聲喊著:“姑爺!姑爺!”
當時他門口好多人在聊天,他們都說我姑爺已經(jīng)走了,我一聽,眼淚立馬就下來了,感覺很難過,很害怕,沒有安全感,一點也不想待在這個陌生的地方。
我一邊走,一邊繼續(xù)喊著姑爺,他們都說姑爺剛從前面的路口過去,已經(jīng)走遠了,我當時放聲大哭,喊叫著姑爺,別人勸我,我都不理,只想找姑爺。
我站在原地,一直哭,一直哭。過了一會兒,看見姑爺騎著自行車又回來了,我趕緊跑向姑爺,姑爺一把把我抱在懷里,哄著我,給我擦眼淚。
當時對于我來說,那種感覺就是一個無助的孩子找到了家的感覺。對于姑爺來說,我覺得應該是自己從未滿月就開始養(yǎng),養(yǎng)了三年,而且十分喜愛,猶如自己生命般的孩子,被一群陌生人圍著看,被議論,還夾雜著嬉笑,心痛之感立馬涌了上來。
他接受不了這種離別的方式,這真的讓人的心滴血,所以他回來了,即使他知道一會還要離別,但此時他是不愿意的。
我在姑爺?shù)膽牙?,小手抓著姑爺?shù)囊路?,對姑爺說不讓他走,他說好,我不走。哄了半天,把我哄好了。
然后姑爺跟我的那個大爺說了一會話后,就來告訴我他不是走,他也不回家,而是去隔壁村子辦事,讓我在這里住幾天,過幾天再接我一起回家。
我堅決不愿意。我拽著姑爺?shù)淖孕熊嚭笞?,用整個身體拖住自行車,姑爺推著自行車一直往前走,我拽著拽著就拽不動了,一下子就松開了,姑爺騎上自行車就走了。我當時又放聲大哭,在地上打滾撒潑,周圍很多人都看我。
大爺把我拉起來,拍拍我身上的灰塵,安慰我說姑爺三天后就會來接我,別哭了。我問他三天后一定來嗎?他說一定會來,于是我才不哭。
晚上在大爺家吃的飯,之后大爺就帶我去找我的父親母親(說明:因此時為孩提時期,故在此時期內,以下稱呼父親為爸爸),我不愿意去,就要在大爺家等我的姑爺,怕姑爺來了找不到我。
大爺說你爸爸媽媽很想你,回去看看。于是我很不情愿地被大爺帶去了那個家。到了家里,我再次見到了爸爸,第一次對他印象不錯,但此時我腦子里想的全是姑爺,其他人此刻我都不在乎了。
他跟媽媽走親戚去了,剛回來,所以白天就沒見到。大爺跟他們說了會話,交代完事情后,就走了。
我還要追出去,可是天都黑了,我看不到人了。我又開始哭,喊著要找姑爺,爸爸一把抱起了我,很開心的樣子,我很不情愿,身子直扭著要下來。爸爸放下了我,一直哄著我,安撫著我的情緒。
那時我對媽媽沒有什么印象,她那時好像一直在廚房忙碌著,初次見面,我記憶并不深刻。哥哥陪著我玩,哄我開心。我玩了一會兒,可是玩完之后,我又開始哭,在哭聲中我睡著了。那時我害怕,無助,傷心,委屈,各種消極的感覺席卷著我。
第二天醒來,姑爺并沒有來,三天后,仍沒來。我又開始哭,我當時心里特別特別難過,心里毫無安全感,就想快點離開這個地方,快點見到我的姑爺,只有見到姑爺,我心里才有歸屬感。
我對這里的一切充滿了排斥和恐懼,我只想回家,回到那個有姑爺姑奶還有姑姑的家。當時的我真的很絕望,我仿佛失去了整個世界。
爸爸一直安慰著我,逗我開心,哄著我,給我玩具玩,陪我做游戲,扮鬼臉。那時我覺得他倒像一個孩子。
他想溫暖我,想消解掉我的抵觸情緒,想拉近我們三年的距離,讓該有的親情涌現(xiàn)出來。
他也知道,這不是一天兩天能化解的了的,得需要時間,一點一滴,循序漸進。
我被迫開始在這個家庭生活,畢竟是孩子,情緒來的快,去的也快。消極抵觸情緒隨著時間慢慢變淡,與此同時,也漸漸開始對這個家有了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