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背鍋俠
落霞山幽深寧靜的林蔭夾道上,白衣少年抬手摘下面具,露出一張精雕細琢般的清俊儒雅的面孔,瘦削的下頜被林間漏下的月色的勾勒出俊逸的輪廓,鳳眸微微下斂,他目光定定地目送著玉鸞幾人離開的背影,或許他自己都不曾察覺,自己那雙攏在袖中的手已然篡緊,掌心刻下一道道印痕。
玉鸞現(xiàn)下已經(jīng)昏迷不省人事,被京墨雙手緊緊抱住,大踏步往停留在官道的馬車趕去。
就在眾人的身影徹底消失在道路盡頭時,自暗處走上來一人,那人著一身云山藍色干練簡潔的直裰,腰系黑革帶,右手握著一柄修長竹型碧玉色長劍,正是竹欽。
他順著少年的目光看去,眼底難以擔(dān)憂,開口道:“主子,若是讓主上知道您如此輕地放棄奪取《推衍圖》的機會,估計又少不了一頓罰,您的身體本就不好,方才又強行運氣,再受罰怕是會吃不消?!?p> 重淵收回目光淡淡地掃了他一眼,竹欽虛長他四歲,跟著他已經(jīng)十三載,在刀尖上輾轉(zhuǎn)多年,倒也算忠心護主。只是,他終究是那人派來的,說到底,護衛(wèi)只是身份,監(jiān)視他的一舉一動才是本職。
好在他除了監(jiān)視以外,竹欽并不會干預(yù)他的事情,也會聽他的命令。
想到此,他不禁啞然失笑,澄澈空明的眸子蒙上一層撥不開的濃霧,“主上那里,我自會去請罪。至于《推衍圖》,我會拿到手,但不是眼下。沒有我的命令,你不得私自行動?!?p> 竹欽默了一晌,頷首道:“是?!?p> ……
玉鸞再一次醒來,是被餓醒的。頭昏昏沉沉,渾身酸軟使不上勁,嘴里苦得好似吃了黃連,胃里翻騰幾欲作嘔,看來她昏迷的日子里沒少被喂藥。
她微微掀開厚被子,靠左手撐坐起來,身子軟綿綿地靠在床頭,這一動,不慎牽扯到傷口,她痛得倒吸一口涼氣,蹙起清秀的眉頭。這才注意到自己換了一身干凈的白中衣,肩頭的傷口上了藥,包裹上一層厚厚的白紗布。
微弱的墨色天光打在緊閉的窗柩上,屋中沒有燃燭,光線很暗,四下靜悄悄,她亦分不清此時是天剛黑還是天即將破曉。
“景兒……”
許是太久不曾開口說話,聲音極其微弱嘶啞,好似蚊蠅之聲。她咽了咽喉嚨,喉間有些干燥刺痛。
無人應(yīng)她,她顧自起身穿鞋下床,甫一走至桌邊坐下,門被人一把推開,她斟茶的玉指微微一頓。
那人逆著屋外的天光走進來,身形高挑玲瓏,只見她面上帶著白色面紗,看不清面容,聲音清麗,步履優(yōu)雅從容,“聽見里面有響動,便料想你應(yīng)是醒了?!?p> 玉鸞淺呷一口香茗,潤了嗓子,將瓷盞置于桌面,疑惑道:“你怎么還在這?”
言外之意便是,如今她傷勢已好,沒必要留下。
女子并未急著答話,移步至屋中一側(cè)不疾不徐的點上燭火,房間瞬間亮堂起來,隨后走至桌邊對坐,“我說過會報恩,自然不會食言。更何況,即便我現(xiàn)在走了,你也不能完全置身事外。他們已經(jīng)知道《推衍圖》經(jīng)過你手,你以為,還會輕易放過你嗎?”
玉鸞無奈地咬了咬牙,沒好氣道:“合著我被賴上了,成了你的背鍋俠。照你這么說,我豈不是一輩子都脫不了干系。”
女子輕彎眉眼,眼眸隱隱帶著一絲笑意,連帶著聲音也柔和了不少,“那倒也不必。”
“對了,作為你的救命恩人,還不知道你姓甚名誰,你是不是應(yīng)該自報家門?”
“莊昭?!?p> 等了一晌,不見有任何下文,玉鸞追問道:“就這樣?就沒了?”
莊昭沉思了一會兒,黛眉輕揚,不明所以地反問道:“不然呢?你還想知道什么?”
看著她那雙干凈明亮的眼眸,黑白分明,確實是不知道應(yīng)該回答什么。
玉鸞默了一晌,“比如,你的身份?那日你為何出現(xiàn)在落霞山?《推衍圖》是什么?那晚要殺你的人是誰?……”
她正說著,忽然被門外傳來的一道激動的聲音打斷,伴隨著匆匆的腳步聲,景兒踏進門檻,她手中的托盤中放著一碗新煎的藥,聲音帶著重重的哭腔,“小姐,你終于醒了,可嚇死奴婢了?!?p> 莊昭側(cè)頭看了眼景兒,起身道:“我先回去了,你想知道的,問她吧。至于我的身份,無關(guān)緊要,也恕我不能告知。唯有一點你可以放心,你救了我,我不會傷害你。在未報恩之前,我不會離開。”
說完,她便徑自往門外走去,回了自己的房間。
玉鸞卻陷入了沉思,思索著她話中真假各幾分。畢竟連真實身份都不愿告知的人,就好似戴著面具的人,面具下是什么樣子,無人知曉,誰能保證她是否另有目的。
景兒將那碗黑乎乎的藥放置在她前方的桌面上,“公主,您自受傷那日回來,又發(fā)了高燒,一連昏睡了五日,奴婢差點以為……以為再也見不到您了……”
聽她這樣說,玉鸞總算知道自己為何如此餓了??匆娝劭糁袦I花打轉(zhuǎn),玉鸞及時開口安慰道:“好了,我這不是好好的?!毖粤T,她皺眉看了眼那碗泛著濃烈苦味的藥,抬手迅速將其放回托盤中,好似那是一塊燒紅的木碳,燙手。
“至于這藥,就不必喝了吧?,F(xiàn)在我胃里全是苦水,再喝,我就徹底成苦人了?!?p> 景兒細細一想,她這幾日唯一進食的只有藥,胃里確實不好受,詢問道:“公主,奴婢特意向老板娘借了廚房一用,為您準備了一些清粥小菜,要不您先用飯,再喝藥?”
“好?!?p> 見她應(yīng)了,景兒前去廚房將飯菜端過來,等回來時,那碗藥已經(jīng)見底。
景兒詫異道:“公主,您方才不是說……”
玉鸞狼吞虎咽了幾口菜,又喝了口熱乎的雞絲菜粥,這才抽空一臉誠摯地囫圇道:“方才你離開后我想了想,若是藥涼了入口更苦,你還要再熱一遍,為了給你節(jié)省精力,所以我已經(jīng)趁熱喝了。”
景兒迷糊地“哦”了一聲,卻越想越不對勁。
用完飯,玉鸞從景兒口中得知,莊昭是因為《推衍圖》出現(xiàn)在明霞山才到瞿州,卻不想自得到《推衍圖》之后,接連遇到了好幾波殺手來搶奪。那日遇見的,只是其中之一。她之所以不敵那些殺手,是因為在闖陣的時候遇上了兩個男人,不慎受了傷。至于那日的殺手是誰,莊昭也不清楚。
聽到這里,玉鸞越發(fā)肯定莊昭留下來,不是報恩,是報仇才對。

荷風(fēng)載酒
跨年啦,祝各位2021新年快樂,順順利利,健健康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