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拉布俄卓

　　我想象戰(zhàn)爭

　　和平與現(xiàn)代化的時候

　　一股莫名的安靜侵襲而來

　　月亮在拉布俄卓自由出入

　　彝人開始舉杯逃避

　　流浪的歌手依然流浪

　　盡管喉腔已經(jīng)足夠現(xiàn)代化

　　“呀～啦～嗦”

　　我曾經(jīng)安靜地想象

　　拉布俄卓的月亮

　　“哦！那是一個高級的殿堂?！?p>　　我在石榴樹下

　　想在石榴樹下陪愛人

　　后來霓虹奔涌

　　把我湮滅在了人潮

　　那時候沒人安慰一個失落的魂

　　明天，然后夜幕降臨；

　　故鄉(xiāng)，蕎麥在線性生長

　　我幻想一切

　　包括銷匿

　　有些發(fā)生了

　　有些忘記了

　　2.山野里的流浪歌手

　　聽，是阿嘎扎莫鳥

　　山林駐場歌手

　　在為先祖的魂靈演奏

　　她始終相信樸野的回歸

　　她守護(hù)一方鄉(xiāng)土

　　炊煙和蕎麥地

　　她凝眸向遠(yuǎn)方

　　逐漸隱約的路

　　還有姓氏

　　看，是流浪歌手的回歸

　　在都市里疲累過后

　　重拾古老的彝腔

　　順著指路經(jīng)

　　回歸山野

　　閹割掉市井氣息

　　就像曾經(jīng)叛離炊煙

　　歌手終于放聲

　　附和阿嘎扎莫

　　在黑白黃里，分明

　　在山野蕩漾，不再流浪

　　在山野原人，沒有苦惱

　　索瑪樹下，露飲

　　交代少年背著蘭草

　　清風(fēng)和云的纏綿

　　交融了歌聲

　　得愿所償

　　3.牧羊老人和他的羊

　　斗笠頂著羽毛

　　它的象征，不言而喻

　　斗笠下的面容沉靜、祥和

　　煙斗上升的煙，足以隱喻人生

　　手里中的“洋火”看不出牌子

　　兩眼望向的是遠(yuǎn)山的遠(yuǎn)

　　這是一個彝族男人

　　對山川、河流、森林

　　草甸和羊群最好的溫柔

　　白云和索瑪花

　　被追趕的羊群

　　和追趕羊群的老人

　　都是大山圈養(yǎng)的

　　是祖先的遺志

　　是族群的脈絡(luò)

　　在山澗和著鳥鳴，回蕩

　　在老人和羊群的關(guān)系，傳承

　　4.過蕎麥地

　　過蕎麥地

　　就是過了一片天

　　電線和電線上端的白云

　　白云和白云下面的云雀

　　過蕎麥地

　　就是過了一個村莊

　　逐漸消失的村莊和青煙

　　村里的雞鳴犬吠

　　村里的家長里短

　　過蕎麥地

　　其實(shí)就是過了蕎麥地

　　這是現(xiàn)代彝人的必由之路

　　有人在地頭駐足回望

　　有人在地頭腳步如飛

　　其實(shí)都是義無反顧

　　過了蕎麥地

　　現(xiàn)在，我在人海里

　　僅憑我的膚色

　　證明我是一個彝族人

　　5.節(jié)日

　　彝族是高山的民族

　　彝族的節(jié)日

　　火把節(jié)和年

　　首先要有煙

　　然后有人在煙里手忙腳亂

　　最后盛出湯，坨坨肉和餅

　　亮黃色的蕎餅

　　6.影子

　　昨晚，在西昌

　　一個彝族人丟了影子

　　可能是淹沒在了雪花里

　　今天，一早

　　一個畢摩

　　口沫橫飛

　　誦著經(jīng)，找影子

　　在雪花堆里

　　一只大紅雄雞被判了死刑

　　雞頭朝著門外

　　在招魂

　　7.阿普?亞熱帶?越野

　　背著亞熱帶的風(fēng)

　　背著亞熱帶的雨

　　在亞熱帶的森林和草場

　　阿普半生都是牧羊人

　　趕完一群羊又趕一群羊

　　亞熱帶的風(fēng)很大

　　在每一個冬天

　　把草的最后一點(diǎn)水份擠干

　　把羊子吹得干癟

　　把阿普也吹得很遠(yuǎn)很遠(yuǎn)

　　亞熱帶的水很肥

　　在每一個雷聲轟隆的夏天

　　把草灌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

　　把羊吃得肥肥胖胖

　　把阿普也澆得很累很樂

　　阿普半生都是牧羊人

　　半生都在越野

　　從這山頭到那山頭

　　從春到夏秋冬

　　穿著膠鞋

　　披著羊皮氈

　　連帶午飯-----土豆

　　和一家人的希望

　　負(fù)重越野

　　現(xiàn)在，阿普縮了身子

　　在亞熱帶的夕陽里

　　時不時吸一口土煙

　　看山上轉(zhuǎn)動的風(fēng)能發(fā)電機(jī)

　　大概是年輕是越野的緣故

　　瘦下來只剩皮包骨

　　嘴里也念叨著青春的歲月

　　父親繼承了牧羊事業(yè)

　　在亞熱帶的天和地之間

　　依然越野，半生

　　依然是從這山頭到那山頭

　　從今年到明后年

　　看潔白的云朵和索瑪

　　數(shù)夜空中閃亮的星星

　　和增加的歲月

　　8.作畢

　　難得一聚的彝家人

　　趁此機(jī)會作一場畢

　　今晚，一只公雞被判死刑

　　它曾經(jīng)是公雞中的戰(zhàn)斗雞

　　一身紅袍鎧甲

　　是曾經(jīng)戰(zhàn)斗勝利的榮譽(yù)

　　審判官自然就是智者畢摩

　　畢摩口誦著的經(jīng)文

　　是律條鐵令

　　太陽一落山就開始

　　直至滿天星斗

　　一整個晚上

　　這是一次漫長的審判

　　最后畢摩一槌定音

　　殺雞刀朝門外

　　鐺，的一聲

　　雞頭被拍在門檻

　　戰(zhàn)斗雞的一生

　　是，算是了了

　　明天，會有另外一場審判

　　孜瑪畢，是對一頭豬

　　曠日持久的審判

　　算了，只有等

　　我不想再論述

　　阿們，只希望

　　接下來的一年

　　孜瑪格里

　　9.燒洋芋

　　火塘里

　　拳頭大小

　　圍著炭火一圈

　　皮已經(jīng)燒糊

　　香氣已經(jīng)肆意

　　黑黢黢的表皮下

　　隱藏著誘人的驚喜

　　酥瓤香甜

　　火塘邊

　　彝人勤勞的雙手

　　不停翻轉(zhuǎn)和剝離

　　然后，熱騰騰的洋芋

　　伸向早已備好的蘸料

　　我相信

　　這是原始的吃法

　　流傳至今不改本色

　　我知道

　　這是彝人的傳統(tǒng)

　　流轉(zhuǎn)不息生活興興

　　2019.11.15 晚

　　10.彝人

　　活著

　　為了火，還有蕎

　　火，由降生連接死亡

　　貫穿生命的始終

　　蕎，從古傳承到今

　　滋養(yǎng)彝人的身軀和靈魂

　　生于火，葬于火

　　生來第一口是苦蕎

　　死前最后一口也是苦蕎

　　這是一個標(biāo)準(zhǔn)彝人的一生

　　為了火，還有蕎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