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3章好事做到底
雨卿見他這副模樣，想起他提過他母親，不由得心里一緊：“你怎是這副神色？莫非你娘……”
少年撲簌撲簌的掉眼淚，哽咽著道：“我娘她……沒等到我的饅頭就餓死了……”
說到這里，撲通跪下，沖著雨卿不停的磕頭：“按說小的不能向主子提要求，可是我做兒子的不能眼睜睜的看著我娘不能入土為安。
小的求主人賞十幾文錢好讓小的買一床席子安葬我娘?！?p> 果然輕易不能做好事，有了上文必有下文。
雨卿輕嘆了口氣，上前去扶那個少年，發(fā)現(xiàn)他身上瘦骨嶙峋。
“你等我一下，我把我妹妹送回家再跟你細(xì)說。”
少年點(diǎn)頭，在路旁的樹蔭下的大石頭上坐下，看著雨卿牽著雨潔由側(cè)門進(jìn)了府衙。
雨卿把雨潔交到何氏手里，稟明她還要出去一趟的緣由。
何氏向來心善，問她手上銀子夠不夠，不夠她給銀子。
雨卿便要了一錠三兩的銀子，依舊男裝出門。
在古代，做男子果然比做女子好太多，男子在社會里有不少特權(quán)，行動也不受約束。
雨卿低著頭邊走邊考慮自己要不要一輩子裝男子，一雙穿著靴子的男子的腳映入了她如水的雙眸里。
雨卿順著那雙腳往上看去，看見了沈兆涵，頓時臉臭了，無視他，和他擦肩而過。
沈兆涵忙在她背后誠懇致歉：“雨卿小姐，對不起，我不該在不明真相的情況下惡意揣度你?！?p> 雨卿停下腳步，轉(zhuǎn)身和他面對面：“好的，我接受你道歉?！?p> 她有個許多女孩子都不具備的優(yōu)點(diǎn)，那就是對方只要道歉了，她就能既往不咎。
雨卿說完，便往府衙外走。
出了府衙，她一眼就看見那個少年仍坐在那里。
那個少年也看見她了，忙從石頭上站了起來。
語卿并沒有把銀子給他，而是讓他帶她去看看他娘。
做好事可以，但是她怕被欺騙，必須眼見為實(shí)，才會給他銀子辦理喪事。
兩個人相跟著往前走。
雨卿問那少年叫什么名字。
少年答道：“小的叫鐵牛，敢問公子大名。”
雨卿擺了擺手：“別叫我公子，叫我阿卿就可以了。”
少年應(yīng)道：“是，主人。”
這稱呼……進(jìn)階了啊~
雨卿很是無語，問鐵牛，他們家是不是從外鄉(xiāng)流落到此的，因?yàn)樗犓目谝舨皇潜镜氐摹?p> 鐵牛低著頭應(yīng)了聲是。
聲音低沉的告訴雨卿，他們家在中原，那里今年干旱。
他們一家在當(dāng)?shù)鼗畈幌氯チ耍谑请S著逃荒的隊(duì)伍外出尋找活路。
可是普天之下哪有窮人的活路？
爺爺奶奶為了不拖累他們一家，讓他們有一線活下去的希望，在逃荒途中跳河而亡。
說到這里，少年聲音哽咽：“當(dāng)時跳河的不止我爺爺奶奶，有好多老人。
那些老人覺得他們活著會糟蹋糧食，有吃的不如留給我們這些晚輩~”
雨卿聽得心酸，問：“你們那里受災(zāi)那么嚴(yán)重，朝廷不管的嗎？”
少年狠狠擦了一把眼淚，冷笑道：“別說受災(zāi)面積不大，當(dāng)?shù)毓賳T不會向朝廷上報(bào)。
就算受災(zāi)面積大，當(dāng)?shù)毓賳T不得不向朝廷上報(bào)，朝廷撥了救濟(jì)糧又怎樣？
那些救濟(jì)糧在那些當(dāng)官的手上層層盤剝，到了老百姓手上能有幾粒糧食？”
雨卿聽他說話有點(diǎn)文縐縐的，問：“你念過書？”
鐵牛點(diǎn)點(diǎn)頭：“念過，我爺爺說天下是讀書人的天下，只有念書才能做官，也只有做官才會不被人欺負(fù)，做農(nóng)民只能被人壓榨一輩子。
所以想供我考功名，哪怕考上一個秀才也是好的。
只可惜家里太窮了，盡管節(jié)衣縮食也只供我讀了三年書，不當(dāng)個睜眼瞎罷了?！?p> 雨卿心里一動：“那你還想不想讀書呢？”
她有個想法，那就是如果鐵牛還想讀書，他人品如果也還過得去，她就出錢供他讀書。
既是幫他，也是幫自己。
自己好歹是他的恩人，他以后有出息了，肯定會庇護(hù)她母女幾個幾分。
在這吃人的古代，女人沒個庇護(hù)就好像沒有殼的蝸牛，生存下去太難了~
雖然雨卿最初幫助鐵牛沒有想過回報(bào)，但她向來不是死板之人，能夠?qū)崿F(xiàn)雙贏，何樂而不為？
鐵牛搖了搖頭：“我不太愛念書，我就愛舞刀弄棒?！?p> 雨卿聞言，只得作罷。
她很想問，怎么只有他母子兩個逃荒逃到這里來了，是不是其他家人在路上都餓死了。
又怕問到她的傷心處，因此忍住沒問。
不過鐵牛自己斷斷續(xù)續(xù)的告訴了她，他父親和弟弟妹妹都餓死在了逃荒路上，現(xiàn)在連他娘也餓死了。
從此他在世上沒有親人了，孤零零一個人活著。
少年說到這里，終于忍不住崩潰的嚎啕大哭。
一直低著頭默默傾聽的雨卿抬起頭來正要安慰他兩句，卻驀然發(fā)現(xiàn)身處無人的野外，不禁戒備的停下了腳步。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雖然她幫過少年，可他這么窮，會不會對她做過分的事，比方搶劫，比方綁架？
人窮了是真的會窮兇極惡的~
鐵牛見雨卿忽然不走了，擦了一把眼淚，問：“主人，你是不是走累了？要是走累了我來背你?！闭f罷，背朝著她蹲了下來。
雨卿看著他單薄瘦削的后背，真擔(dān)心自己壓上去會把他壓碎，雖然自己也很瘦，但還是有重量的。
她真的是第一次見到這么單薄的男孩子~
雨卿趁著鐵牛背對著她，趕緊從地上撿起一塊石頭攏在袖子里，問：“還有多遠(yuǎn)才可以見到你娘？”
“大概還有一里左右吧?！辫F牛扭頭對她道，“快上來啊，主人。”
雨卿搖了搖頭：“我不累，我還能走?！?p> 鐵牛這才起身，帶著雨卿她趕路。
剩下的路程，雨卿一句話也不說，一直緊握著那塊石頭，警惕著四周，更警惕著鐵牛。
走了大約一里路，鐵牛把她帶到了一座破廟里。
雨卿一進(jìn)破廟就看見地上躺著一個瘦骨嶙峋、形容枯槁的女人。
鐵牛走了過去，在那個女人身邊跪了下來，又忍不住痛哭起來：“娘，我的恩人來看你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