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四 哥,你接著喊呀。
轟??!驚雷不期而至。
嘩啦!暴雨突如其來。
天空瞬間被烏云吞噬,黑壓壓一片猶如黑夜。
豆大的雨水砸在地面,很快泥土和血漿就匯聚成紅色的小溪,在尸體中蜿蜒流動。漸漸的幾條血色的小溪在城下匯合,在滿是尸體的大地上,形成帶著漩渦的汪洋。
汪洋之中,全是人的血。
城墻上,磚縫里,隨著雨水的沖刷,也滿是血色的水。那些已經(jīng)死去,但是臉色依舊猙獰的士兵,在經(jīng)過雨水的洗禮之后,慢慢露出本來的面目。大雨之中,他們死亡的面容似乎有些安詳。
冰冷的雨,冰冷的尸體。
元軍在暴雨中,緩緩?fù)巳ィ穷^的守軍得以喘息。
小九抬頭,暴雨打在他的臉上,生疼。
他希望這樣的雨不要停,因?yàn)橛晖A嗽娺€會來。現(xiàn)在城墻還在,紅巾軍還可以抵抗,要是城墻破了,紅巾軍就是只知道逃跑,不敢反抗的羔羊。
守城可以靠勇氣,野戰(zhàn)只能靠實(shí)力。
城墻上的磚石箭樓里,朱重八呲牙咧嘴的在圓凳上坐著。邊上一群疲憊的,滿身是傷的紅巾軍士卒蜷縮著,靠在一起。
小九用小刀割開他后背的衣服,模糊的血肉露了出來。
除了肩膀后背上的小傷,后腰上,一道觸目驚心的傷口,像是大魚的嘴一樣,一張一合。
“哥,忍著點(diǎn),叫郎中去了!”
小九說著,把一個酒壺塞給朱重八,“喝一口,壓壓疼!
“嘶!”朱重八倒吸冷氣,“日他娘地!”
隨后割衣服的時候,似乎碰到了傷口。朱重八壓抑的痛苦聲中,血泊泊的冒出來。
“嘶!”朱重八又是一聲驚呼,皺著眉頭,“弟兒,你他媽的輕點(diǎn)!”
小九拿著一塊干凈的帕子,用力的按著重八的傷口,“哥,忍著點(diǎn),先把血止??!”
將軍難免陣上死,剛才朱重八在城墻上,被人一刀扎在了后腰。
刀口進(jìn)去半根手指頭那么長,血滋滋的冒。
作為從最底層一路爬上去,最后建立大一統(tǒng)王朝的開國皇帝。他的一生,絕不是歷史書上那么簡單。開國皇帝簡單四個字背后,肯定是一次次的死里逃生,一次次地逆境中沖鋒,一次次的身負(fù)重傷。
后世有句話很有道理,沒有任何人的成功是僥幸的。
重八后腰上的傷口,在小九用力的按壓下,血漸漸止住。
“真他娘的玄呀!俺要是稍微反應(yīng)慢點(diǎn),這一刀可就直接要了俺地命了!”朱重八大口的喝著烈酒,咧嘴笑道。
“大難不死必有后福!”小九把干凈的帕子用酒浸濕了,仔細(xì)的擦著重八傷口周邊的瘀血和臟東西,然后趴在朱重八耳邊說道,“哥,還記得俺說過啥不?”
“啥?”朱重八問道。
小九小聲地說道,“俺說過你和劉先主一樣~~~~!”
“哈哈哈!”朱重八大笑起來,“你凈他媽忽悠俺,俺一個放牛娃!”
小九正色道,“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正說著話,外面的暴雨中傳來急促的腳步。
“重八,郎中來了!”湯和從外面進(jìn)來,身后跟著一位四旬年紀(jì)的郎中。
“郎中!”小九站起來,指著重八后腰上的傷口說道,“麻煩您了!”
“不麻煩,不麻煩!”郎中是給穩(wěn)重人,謙虛兩下之后,仔細(xì)的檢查起傷口。
隨后在木箱中拿出一個小盒子,打開之后里面都是各種精致的小剪子,小刀,針之類的器皿。
湯和伸長脖子,急道,“咋樣?”
朱重八是坐著,郎中蹲在那里,用手里的針在傷口周邊翻看。
“這位爺命大呀,在深那么一點(diǎn),就玄了!”說著,郎中放下針,在箱子里拿起一塊濕漉漉的帕子,仔細(xì)的擦手。
小九的目光被郎中盒子里的東西吸引,那些小刀,剪子之類的,看起來有點(diǎn)像現(xiàn)代外科的東西。
于是,若有所思地問道,“這傷口怎么處理?縫合?”
郎中笑道,“正是,這位小哥兒也懂醫(yī)術(shù)?”
“就是用針穿線,縫衣服似的那么縫?”小九越發(fā)好奇。
郎中也奇道,“就是如此,小哥兒親眼見過?”
何止見過,哥們還縫過呢!
小九心里吐槽一句,心中卻連連疑問,這縫合不是現(xiàn)代外科的技術(shù)嗎?古代就有了?其實(shí)這就是小九不學(xué)無術(shù),孤陋寡聞。
其實(shí)傳統(tǒng)中醫(yī)在古代,就已經(jīng)有了很專業(yè)的外科縫合技術(shù),甚至一些其他需要通過手術(shù)治療的疾病,都可以做。試想,華夏的古代史就是一部戰(zhàn)爭史,年年都在打仗,都在死人。哪里會沒有好的外科技術(shù)!
古代醫(yī)生地位底下,同時醫(yī)生也分成兩派,一派認(rèn)為就是要吃藥,動刀是危險且不符合道德倫常的,再加上普通百姓不信任這個東西,所以,漸漸的中醫(yī)的外科開始沒落。
這時,郎中在朱重八身后說道,“這位爺,你能不能找地方趴下,您坐凳子上,在下不好操作!”
朱重八左右看看,苦笑,“這哪有地方趴!”
“要不,您站起來也中!”郎中繼續(xù)說道,“在下得給你腰上的傷口縫上!”
“好!”朱重八也不多說,直接站起來。
“忍著點(diǎn),疼!”郎中說了一句,拿出一根針穿上細(xì)細(xì)的線,慢慢的縫合傷口。
他的手法和小九在后世見過的并沒有什么不同,只是縫合的線稍微粗了些。
“那是什么線?”小九問。
郎中頭也不抬,“桑皮線!”
“桑皮~~~嘶!”
小九還要再問,忽然感覺自己的肩膀馬上快被捏碎了。
只見朱重八站在那里,一手扶墻,一手抓在了小九的肩膀。
“哥!”小九費(fèi)力的把他大手掰開,“人家郎中還沒縫呢,你抓俺干啥?”
“還沒縫?那俺咋感覺涼颼颼地!”朱重八咧咧嘴,“郎中,快點(diǎn)~~~~嘶!”
郎中動手的瞬間,小九又被重八捏住了胳膊。
看著眉毛眼睛皺在一起,臉上五官痛苦得有些移位的朱重八,小九忍著胳膊上的疼說道,“哥,忍著點(diǎn)。古有關(guān)云長刮骨療傷,今有你朱重八銀針縫傷口!”
“嗯嗯!”朱重八額頭上豆大的汗珠落下,緊咬牙關(guān),青筋乍起。
“疼你就喊,白忍著!”湯和卻在邊上說道,“喊吧,喊出來就好了!”
“重八哥怎會喊?”小九笑道。
可是小九話音剛落,朱重八嗷一嗓子,“俺日你娘地,疼死老子了!”
湯和對小九笑道,“重八從小就怕疼!”
怕疼丟不丟人?
大家身上都是血肉做的,誰不怕疼,有什么好丟人的呢?
但是這個時代,好男兒講究的是腦袋掉了碗大個疤,胳膊斷了都不能吭氣。因?yàn)樘鄱?,丟人跌份!
朱重八喊了一嗓子之后,似乎有些停不下來,眼淚鼻涕都下來了,嘴里爹娘老子的亂叫。
小九瞬間有點(diǎn)凌亂,重八哥的形象就是硬漢呀,怎么有點(diǎn)像自己表姐家那個怕打針的小外甥。
不過想想,沒打麻藥縫合肯定是疼的。
大家都是肉做的,因?yàn)樘鄱岸?,也不丟人。
“重八地傷咋樣了?”
這會兒,郭子興突然帶人從外面進(jìn)來。
“大帥!”
“大姑娘!”
馬秀英跟在郭子興的身后,見到朱重八光著膀子,頓時臉上有些紅。
而朱重八在馬秀英進(jìn)來的一刻,馬上閉嘴,臉上的表情瞬間變得無所畏懼,似乎傷口有點(diǎn)都不疼一樣。
“哥,你接著喊呀!”小九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