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你去宰了他
“小九兒,恁能看懂?”
張?zhí)斓v的疑問中,朱九忽然覺得,這是一個機(jī)會。
一個可以讓別人重視自己的機(jī)會。
于是,朱九謙恭地說道,“張帥,俺看地懂,俺覺得有點不對兒!”
“哪不對?”
“張帥您看!”朱九指著賬本,“才兩天的功夫,孫德崖部就領(lǐng)了三百擔(dān)軍糧,三百擔(dān)就是三萬六千斤。他部下還不到四千人,就算他四千,平均下去。”
說著,朱九頓了頓,嘴里算著,“四九三十六,每人每天九斤糧,再除以二,每天四斤半?張帥,營里頭大伙吃的啥,您老不是不知道,每人每天就幾兩糧食,連個饃都沒多的,他這糧是咋吃的?”
“咦,恁小子說地對呀!”張?zhí)斓v摸摸腦門,“老子天天就看他們報上來剩多少糧,沒看中間這些賬。”說著,咬牙道,“他娘地,敢糊弄老子!來人,背馬?!?p> 張?zhí)斓v怒不可遏,殺氣騰騰。掛上腰刀就要出門,朱九卻叫住了他。
“張帥,您去哪兒?”
“恁也跟俺去!”張?zhí)斓v咬牙切齒,冷笑道,“殺糧庫那做假賬地狗日的!”
“且慢,張帥!”
“啰嗦啥,說!”
朱九靠近張?zhí)斓v,小聲道,“您這么去不是打草驚蛇嗎?假賬到底是誰做的?一個人還是幾個人?只有孫德崖一部多領(lǐng)糧草了嗎?沒吃完的糧食哪兒去了?是不是都要問個明白?”
“有理!”張?zhí)斓v瞇著眼睛琢磨半晌,咧嘴一笑,“小子,你這腦袋瓜子真她娘的好使。”
朱九笑笑,心里卻道。
不是老子腦袋好使,是你丫太笨,這點賬都沒看出來。不看記錄,只看剩多少糧食,你這腦袋怎么長的,這么笨。
可是下一秒,卻笑不出來了。
張?zhí)斓v殘忍的笑笑,“小九兒,俺給恁幾個人,恁去糧倉那,把那邊管庫的給俺弄來!”
弄來人,他問完,還是要殺!
我參與,并且主導(dǎo)了一次謀殺!
短暫的失神之后,朱九只能領(lǐng)命出去。
“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朱九,別他娘的跟個娘們似的,今日不發(fā)現(xiàn),將來也有人會發(fā)現(xiàn),這人早早晚晚都得死?!?p> “這世道,不是你殺人,就是人殺你。收起假惺惺那套矯情,自己活好才是真格的!”
在心里面,幾個聲音的反復(fù)爭吵中,糧庫到了。
糧庫在濠州城北面,原來就是官府的庫房。分為甲乙丙丁四大庫,有糧食,生鐵料子,牛皮牛筋,布匹等物。因為怕走水,所以庫房之間,距離很遠(yuǎn)。
郭子興一進(jìn)了城,就牢牢的把持著這里??梢哉f,這就是養(yǎng)活那些兵的根本。
這的管庫人,叫齊老三。原來就是濠州城的一個無賴,家里原先闊過,所以上過幾年私塾,識文斷字。
來的路上,跟著朱九一塊來的人,把這些一五一十的告訴了他。
“九兒,那邊!”
身邊張?zhí)斓v派的人努努嘴,糧庫門口,幾個兵丁正在那閑來無事打紙牌。
“呼!”
朱九深呼吸,慢慢走過去。
幾個跟著朱九的人,并沒跟上,而是慢慢的藏在墻角里。
張?zhí)斓v算賬腦子不好使,可是抓人,腦子靈著呢。
他管著軍需,自己的人去,風(fēng)聲不就露出去了嗎?
“哪位是齊三哥?”
“你誰呀?”牌局上,一個大呼小叫三角眼的漢子,橫著眼睛問。
朱九笑著拱手,“俺是郭大帥的親兵,大帥召集管庫的開會,讓人來告訴你!”說著,掏出自己身上剛領(lǐng)的帥府腰牌。
“喲!”齊老三馬上換了副,慈眉善目的模樣,笑著道,“隨便讓人喊一嗓子不就行,還勞煩小哥兒跑一趟?!?p> “其他人都去,就等三哥了!”朱九笑道,“正好俺也回去復(fù)命,咱倆一道?!?p> “中!”齊老三扔了紙牌,走到朱九身邊,“還沒請教小哥高姓大名?”
朱九回身往前走,“俺叫花云!”
先借這名用一下,萬一齊老三被宰了。變成鬼想報仇找花云去,反正他傻,他不怕。
“原來是花兄弟!”齊老三笑道。
兩人說說笑笑,慢慢走到了轉(zhuǎn)角。
“花兄弟,恁來的時候,大帥看著心情咋樣?”齊老三忐忑的問道。
“其實不是大帥找你!”
齊老三有些傻眼。
朱九笑著,“是管軍需的張副帥找你!”
“啊......”齊老三話都沒說完,
后腦上咣地一下,身子軟軟倒下。
等他再睜開眼睛的時候,見到的是張?zhí)斓v那張笑瞇瞇的臉。
“副帥?”齊老三跪在地上,似乎預(yù)感到了什么,聲音哆哆嗦嗦。
“恁怕啥?”張?zhí)斓v笑道,“俺又不吃你!”說著,張?zhí)斓v揚揚手里的賬本,冷喝道,“這是咋回事?”
“俺.....”齊老三頭上冷汗淋漓,忽然喊,“是孫德崖讓俺干地,這主意是他出地?!?p> “老子知道是他!”張?zhí)斓v冷笑道,“老子問道是,這事除了你倆還有誰?孫德崖一共領(lǐng)了多少次糧食,糧食都哪兒去了?你老老實實說,俺不殺你,你要不說,老子活剝了你!”
“說!”
“??!”
躲在里屋的朱九看見,張?zhí)斓v身邊的兵,一刀扎進(jìn)了齊老三的小腿肚子,血跟線似的噴出來。
慘叫聲中,朱九閉上了眼。
他身邊,兩個賬房先生抖的和篩糠似的。
這兩位,沒看出賬本的問題嗎?那么明顯的造假,但凡有點數(shù)學(xué)常識的人都能看出來。
朱九探究的目光,在兩位賬房身上打量。
那兩位抖得更厲害了,年長得那位,顫抖著抱拳拱手。懇求的神色,溢于言表。
明白了,不是沒看出來,而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敢說。
朱九點點頭,無聲地說道,“放心!”
“啊!”外面又是一聲慘叫,“俺手下癩子頭和二禿子也知道這事兒,孫德崖每隔兩三天派人來領(lǐng)糧食,他倆給裝車?!?p> “然后呢?”
“孫德崖認(rèn)識一個糧商,糧食都讓他賣到定遠(yuǎn)去了?!?p> “咋出的城?”
“北城的守門官是孫德崖的老兄弟,糧食裝成糞車,拉出城!”
“你分了多少?”
“俺就分了二十多兩,大頭都讓孫德崖拿走了!”
“別的庫有沒有這事?”
“別的庫俺不知道!”齊老三號啕大哭,“副帥,俺都說了,俺知道的都說了!您可不能殺俺!”
“老子說不殺,就不殺!”長天祐在太師椅上站起來,附身看著齊老三,“但是,俺不殺,不是還有別人呢嗎?”
說著,在齊老三驚詫的目光中,張?zhí)斓v沖里屋喊,“小九兒!”
“操!”
朱九咬呀罵了一聲,老子都躲里屋了,你還喊。
“有!”
挑開門簾,朱九出去,“張帥!”
“恁辦個事兒!”張?zhí)斓v笑瞇瞇的,從腰上拔出一把小刀,扔給朱九,“拿著!”
朱九接過,刀鋒冰涼。
張?zhí)斓v笑道,“恁,宰了齊老三!”
“啊?”
朱九愣了。
“你這娃發(fā)啥愣,宰了他!”張?zhí)斓v道,“扯出去外頭宰去,別整地血呼連拉,嗷嗷叫喚,利索點!”
“不中啊,副帥,不中??!俺都說了,您不能殺俺!”
齊老三凄慘的喊聲中,朱九愣住了。
他沒殺過人呀!
盡管他知道,早晚有一天他是要殺人的,可是沒想到是今天,沒想到是這么個場景。
看著眼前,那個被打得鼻青臉腫的漢子,看著他眼里哀求的目光。
朱九,真的下不去手。
“愣啥呢?動手!”張?zhí)斓v不悅道,隨后,馬上又笑了,“老子明白了,你小子沒殺過人吧!”
說著,走到朱九的身后,有力的雙臂一下掐住朱九的雙手。
“吃俺郭家的飯,沒殺過人,可不中呀!”張?zhí)斓v掐著朱九的手,往前走,“老子瞅你小子順眼,今兒教你怎么殺人!”
朱九無聲的掙扎著,雙腳死死的踩在地上,緊咬著牙眼中滿是抗拒。
可是沒用,他的手被似乎被鐵鉗掐著,掙脫不開,他的腳在地上發(fā)出了摩擦聲。
他的手,距離齊老三越來越近。
“別殺俺!俺沒活夠!”
齊老三也在掙扎著,兩條腿在地上胡亂的踢著,但是的身體,卻被幾個猙獰的漢子,壓得死死的。
“第一次殺人,最好不能見血,不然好幾天吃不下飯!”張?zhí)斓v的聲音猶如惡魔一樣,在朱九的耳邊回蕩。
“看著他心口沒?扎進(jìn)去,一刀就他就完了,還不出血!”
朱九握刀的手,被他拉著,慢慢向前。
刀尖距離齊老三的心口,越來越近。
齊老三絕望的閉上了眼。
朱九也閉上了眼。
“??!”
殺豬般的慘叫聲中,朱九感覺手里的刀,扎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