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劍指

　　丐幫總舵位于洛陽城西三十里。這里被開辟出一大片空地，規(guī)劃齊整，中間是一座碩大的宅邸，四周是統(tǒng)一樣式的房屋。

　　中間的宅邸占地上百畝，高高的圍墻四面隆起，只留四個方向的大門進出。

　　天邊剛剛出現(xiàn)一抹紅暈，朱紅嵌黃銅粗釘?shù)碾p扇大門洞開，從里面走出兩列五袋弟子。他們離了中心宅邸，分別來到莊子的各個入口，主要負責引導來客。

　　接著大門里走出兩列六袋第子，分散到莊子里的主要路口，以防有突發(fā)事件發(fā)生。

　　又有兩列各八名七袋弟子走出，整齊的站在大門兩旁一動不動。

　　這些弟子分凈衣、污衣兩派，人數(shù)相同。

　　然后一行車隊從洛陽城中緩緩駛來，上面擺著滿滿的糧肉蔬菜，從后門進去，不多會又順著來路離去。

　　為保新鮮，吃食都是當天采購的，而酒在莊子里是常備的。

　　莊子后面殺雞宰豬吆喝聲此起彼伏，前面正堂處卻寂靜肅穆，黑壓壓的人頭無一人喧嘩。

　　堂中坐著呂章、白世鏡、宋奚陳吳四大長老以及四大分舵的舵主，靜悄悄一片。

　　這樣沉郁的氣氛一直持續(xù)到辰正時分，一行五六人騎馬進得莊子，像是沸騰的油鍋中倒入一瓢水，瞬間爆裂。整個莊子按照之前安排好的那樣，立即各司其職，有序的運轉(zhuǎn)開來。

　　隨著時間的推移，一輛輛車馬魚貫而至，車馬放在莊外專門的地方，負責接待的丐幫弟子立刻引導其進入宅院，里面的弟子會根據(jù)其身份地位由不同的弟子或長老接待，然后安排在合適的位置上。

　　王含章是巳正時到的，正是熱鬧的時候。

　　正堂的里面已經(jīng)坐了大半來客，引路的丐幫弟子將他安排在一個靠前的位置，然后就退走了。

　　此次丐幫調(diào)來莊子里的弟子沒有低于四袋的，所以人數(shù)稍有不足，接待來客的弟子要來回好幾波。

　　王含章落座，和周圍人寒暄著，有一搭沒一搭說著話。同時也在觀察著四周。

　　靠前的位置空了不少，想來身份高的人總姍姍來遲。

　　他們這些人由奚長老和宋長老陪著說話，其余長老都未見到。

　　這時，就聽外面高聲道：“慕容公子到！”

　　“慕容公子到了！”

　　“那是當然，這樣的武林盛世怎能不邀請慕容公子?！?p>　　“說的也是?！?p>　　眾人朝門口看去，一個二十七八歲年紀的男子，身穿淡藍輕衫，腰懸長劍，飄然而來，面目俊美，瀟灑閑雅，正是慕容復。

　　他身后跟著四大家將，身形各異，皆面帶笑意。

　　慕容復進來后，立刻就有人起來寒暄，一路走，一路行禮，不過十幾米的距離，竟也走了一刻鐘。

　　風波惡心中不耐，眼珠亂轉(zhuǎn)看著四周，恰好和王含章四目相對，他立刻笑起來，“王公子也到了。”說著就走了過去。

　　慕容復正和人講話，聞言道了聲抱歉，轉(zhuǎn)身也朝王含章走去。

　　先行了禮，王含章笑道:“許久未見，表哥風采依舊?！?p>　　慕容復也笑道:“表弟不聲不響，在江湖上闖下偌大的名頭，我可是早就聽聞了?！?p>　　當時杏子林中，王含章瞬擒趙錢孫，一掌重傷譚婆的名頭可不小，自然有丐幫弟子傳了出去，因他是慕容復的表弟，連帶著慕容復也是得了更多的關(guān)注。

　　兩人落座，王含章謙虛道:“不過是適逢其會罷了?！?p>　　四大家將在他們身后的位置上落座，丐幫自然考慮到了所請賓客帶門人弟子到來的這種情況。

　　慕容復又道:“怎的不見表妹，她為何不來？”

　　王含章道:“母親前些日子閉關(guān)，莊里不能無人主事，她便留下來。她不來也好，這樣的場合，小姑娘總感覺不大合適。”

　　慕容復點點頭，就未再說什么。

　　隨著不時有人到來，慕容復忙著結(jié)交，沒時間和王含章說話，他也樂得自在。

　　很快，廳里前面的位置就坐滿了。

　　少林寺達摩堂首座玄難大師與玄渡大師，活閻王薛神醫(yī)，青城派等名門以及各地的武林耆宿，林林總總加起來有十多人。

　　各處的喧嘩漸漸停歇，稍過片刻，正堂后便傳來一道高亮的聲音，“執(zhí)法長老、傳功長老、四大長老到！”

　　原本出來待客的四大長老不知何時沒了蹤影，然后從正堂碩大的屏風后走出來一行人，正是丐幫的六位長老。

　　有想出風頭的人士立刻起身向他們抱拳行禮，然后堂中就一片寒暄聲，好不熱鬧。

　　白世鏡伸手虛按了按，聲音立刻靜了下來，他抱拳團團行了一禮，高聲道:“諸位武林同道齊聚丐幫，我丐幫不勝榮幸，有招待不周之處，還望多擔待！”

　　立時又是一片恭維聲響起。

　　王含章認真看了看那些說話之人，心中納罕，這些人不會是丐幫請來的專業(yè)捧哏吧，怎么上面的人說一句，下面的就捧一句。

　　白世鏡又說了幾句場面話，六人成一行坐了。

　　略靜了一瞬，就有人起身問道:“白長老，不知此番將大家聚集在一起有何要事相商？”

　　他這話一出，王含章身邊就有人看向說話之人。王含章心道，這樣的話你也說得出口，現(xiàn)在江湖中什么事最熱鬧，難道你不知道？

　　有人開頭，白世鏡就有話說了，他面色肅穆道:“前些時日，我丐幫大智分舵高層十幾人在襄陽突然消失，經(jīng)過丐幫眾弟子的查詢，終于是找到一些線索，今日請大家到來，便是共同見證此事！”

　　呂章接道:“我丐幫不敢說人人俠肝義膽，但從來也是主持正義，鋤強扶弱。全舵主等人在江湖上從未做過惡事，而兇手無緣無故殺他們一十七人，必定暴虐嗜殺，丐幫絕不榮容許此等惡人為禍江湖！”

　　這話大義凜然，如果兇手不是自己，王含章都要鼓掌了。

　　少林玄難雙手合十，曰了一聲佛號道:“此事貧僧也有所耳聞，全舵主等人可惜了。”

　　慕容復道:“玄難大師所言極是，不知白長老可查到此人身份？”

　　白世鏡給奚長老使了個眼色，奚長老和身旁的丐幫弟子輕聲說了幾句話。那弟子立刻出去，不多時領著一個年輕的丐幫弟子回來。

　　這弟子不過二十歲左右，進來后被眾人盯著，瞬間緊張起來，躲閃著眼神不敢看別人，額頭冒出細密的汗珠，站立難安。

　　奚長老起身道:“小五，把你知道的事當著眾多英雄豪杰的面說一說吧！”他說完，目光好似無意的看了王含章一眼。

　　王含章心中一突，感覺有些不妙。

　　叫小五的弟子抹了把汗，立刻躬身道：“是?！比缓笱柿搜士谒溃骸澳侨?，我跟隨舵主幾人到荊門辦事。中午在客棧吃飯時，舵主突然把和我一同入幫的潘晨叫住，讓他盯著街上的一個年輕人。”

　　“潘晨跟著那人，摸清楚了他的行蹤和下榻的客棧，就回來報給了舵主。然后我被派去做別的事情，舵主他們則跟著那個年輕人去了襄陽?！?p>　　小五那日正好被派去川蜀辦事，因路途遙遠，他又不曾認真打探消息，雖聽聞全舵主等人出了事，但也覺得和他沒什么關(guān)系。

　　一直到最近回來，然后才明白發(fā)生了什么，接著就把自己知道的稟報給了長老們。

　　“那人你可認得？”奚長老問道。

　　小五偷偷往旁邊看了一眼，低聲道：“曾在街上見過一次。”

　　“此刻何在？”奚長老聲音沉凝，含怒不發(fā)。

　　“就在堂中！”

　　這話一出，眾人嘩然，紛紛低聲討論起來。

　　“啊！這，這人不怕死嗎？明知道這次武林大會就是沖他來的，竟然還敢到此地！”

　　“嘿，藝高人膽大唄！”

　　“賊人這般猖狂，我們這么多人，定然跑不了他！”

　　“你沒看到外面那么多丐幫弟子？有打狗陣法在，誰能逃的了！”

　　……

　　堂中一片亂哄哄，王含章卻坐在位置上，合著眼一動不動，好似在閉目養(yǎng)神。

　　自小五說到荊門時，王含章就知道，今日竟是沖著他來的。

　　怪不得呢，若是沒有這樣的證據(jù)，丐幫如何敢大肆召開武林大會，原來是早有準備。

　　等眾人討論的差不多了，白世鏡起身沉聲道：“兇手是誰？”

　　堂中一時寂靜一片，落針可聞，無人敢在此時言語。

　　小五被這樣的氣氛驚的面色煞白，閉著眼朝王含章一指，大聲道：“就是他！”

　　詭異的氣氛充斥著整個正堂，明明兇手已經(jīng)指出，卻無人說話。

　　慕容復的表弟？

　　其他人彼此交換一個詭異的眼神，頗有些看好戲的意思。

　　王含章不用看也知道小五指的是自己，所以恍若未聞，仍閉著眼坐在原位。

　　慕容復率先開口道：“表弟，這事可與你有關(guān)？”

　　王含章睜開眼，面色平靜的看了眼慕容復，又看了看小五，沒有說話。

　　白世鏡沉聲道：“王含章，當時全舵主跟隨你去了襄陽城，然后又同一日離去，知道九日后你才回到蘇州，這中間的發(fā)生了什么，你能給諸位說一說嗎？”

　　他語氣雖不甚強烈，但其中蘊含的態(tài)度卻強烈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