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入
章婉一路從里屋走出,到了外室臺階上站定。
屋外的天空上正下著飄飄揚揚的雪花。鉛灰色的雪已落到地上有一尺深了,但院內空空蕩蕩,一個理事的人都沒有。
章婉掃了一圈院子。
這里本就偏僻,來這里當差的也都是些時運不濟的人。她對這些生活上的怠慢,也都一一諒解了。
她也是個現(xiàn)代人,沒得要那么多伺候的人。
這時候也好,院內一個人都沒有。
章婉順勢接過香枝遞來的油綢傘,便抖開率先一步踏進了雪地里。
積雪沉實地在腳下發(fā)出窸窣的聲響。身后跟上了另一道腳步聲。
“夫人…”香枝為了跟上她急促的步伐而不由小跑了起來,在后面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追問:“我們真去找將軍理論???”
“那可不是小事啊,我們要不要再商量一笑做好打算再去?”
是我們,而不是您…
章婉眼中顯出一抹暖色,嘴角微勾,語氣間盡是安撫:“別太擔心了,什么事都有我呢。即使是發(fā)生了什么事,我也一人抗下,絕不會牽連到你的?!?p> 香枝憤憤,眼見著兩人走到偌大的府邸內的又一處相似的抄手游廊前,她不禁跺了跺腳,先帶頭走進了游廊,邊埋怨:“夫人,這哪是我要您背鍋的意思?!?p> “咱都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了,您有什么事,不都是奴婢的事嗎?”
“還說出這種一人做事我一人當這么見外的話,奴婢都寒心了。”
“要是將軍他懲罰您呀,讓他連著我一塊懲罰,奴婢都想好了!”
空氣寒涼,章婉把手籠進袖內,不停摩挲取暖。聽見她的話,眼底閃過一絲微光。
這倒是個心地質樸,一心為主的直言快語的姑娘。之前倒還真看錯她了。
原本想著瞿顥買來的丫頭多少有些在她身邊安插眼線的意思,但眼見著半月過去,她并沒有絲毫違背她心意的地方。
是她把她看得太輕了。
也是因為她原本就是這個性格,對人冷淡疏離。一字一句間都是默不作聲地拒絕推開別人。
所以香枝才向她抱怨了。
但也無法,畢竟這不是小事。
然而現(xiàn)在,她既然對她說了這種話,那她們就是統(tǒng)一戰(zhàn)線的斗士了。
于是對香枝笑笑,拉過她的手:“那我便領受你這份心意了,要被罰禁足,你可得跟著我一塊受著呀。”
章婉語氣輕柔,香枝看過去,發(fā)現(xiàn)那帶著溫存笑意的眼里滿是戲謔,也就放下了心口的大石,甜甜地應了聲:“有您這句話,香枝便什么都不怕了。即使上刀山下火海,奴婢也沖在您的前頭!”
“傻丫頭,我哪需要你做這么危險的事?!?p> 二人一路說笑,走至二門前,停住了腳步。
那大門緊閉,門栓上上著一道沉重的大鎖,看樣子,沒鑰匙根本行不通的。
章婉與香枝互看了一眼,都充滿了遲疑。
“要不,我們先回去問問人吧?!毕阒φf。
正在考量間,一年老像是門房的婆子跑了出來,對著兩人便一通問話。
那人穿一身干干凈凈,齊齊整整的紫黑色褙子,挽了個一絲不茍的圓髻,臉上滿是猜疑:“喂,你們兩個是哪個房里的丫頭?來這里為了什么事?”
“呸!”香枝上前就啐了一口,杏眼圓睜:“你個不識人的,說誰兩個都是人屋里的丫鬟,你也不仔細看看,這里站的是誰!”
“是,是誰???”這話說的這婆子也有幾分忌憚,而章婉整張臉又籠在兜帽里看不清模樣??茨巧砩系拇┲?,倒是價格不菲,不像是個普通丫頭穿著。
婆子正惴惴,香枝便道:“這可是二爺新迎回來的二夫人,你在這宅子也侍奉這么久了,這點眼力見都沒有?”
那老嬤嬤皺了眉,打量一眼臉隱在斗篷里的章婉。見她把兜帽取下,正正露出了那張讓他們在八年前膽寒的臉,才心里暗念“禍事了”八年后這個女魔頭又回來了,這下直直撞上了她槍口,可不禍事了嗎!急忙向前作揖。
“哎呦喂,是婆子我有眼不珠,沖撞了夫人您,還期望您不要見怪!”
章婉心中納悶,只抬手:“那倒沒有,只是我有急事想去外院跟二爺商量,還希望嬤嬤你可以通融一二?!?p> 章婉的大人大量大概讓這婆子感動萬分,還沒說起讓她開門的話,她已經(jīng)掏出衣襟里的鑰匙,主動下了二門的鎖。
垂手低眼在一旁恭送:“您慢走。”
“這樣就好辦了嘛?!毕阒πξ貜亩T出去,路上便與章婉商議。
“這樣借以往的名聲來嚇嚇人的事情咱們倒可以多做做??茨瞧抛訃樀媚莻€樣,以后干啥事都方便了?!?p> 章婉無奈搖頭,笑著點了一把她額頭:“這樣的缺德的事情少做,你給我記住了?!?p> 香枝捂著腦袋憨態(tài)可掬地吐舌:“嗐,您就是不上道?!?p> 直出了二門,向右拐筆直走,要進入外院議事的外書房與議事廳,便又要穿過一道有人把守的大門。
那門色朱紅,兩扇大門閉的緊緊的,青石臺階兩旁,一邊站了一個高大魁梧腰佩大刀的將士。
看到她倆走過來,因不認識,其中一個兇神惡煞地皺了皺眉頭,呲開牙花子道:“你兩個女流來這前院干什么?不知道院里的規(guī)矩么?還不趕緊走!”
另一個也微微含著冷笑,這兩人他倒是有些熟悉,真正來說也不是普通與他們無關的女流。
但聞知這二夫人對小公子做出的那些舉動后,他索性裝不知道,讓旁邊的人去和她計較。
香枝一聽那人的話就來氣了,她看不得自家夫人受這來歷不明的氣,連忙搶上前:“你兩個怎么這般不識相!二爺?shù)姆蛉硕疾徽J識嗎?二夫人想去見二爺,你們還不趕緊去里面通報一聲!”
正在這吵的熙熙攘攘間,這兩身后的大門突然被人一把推開。
一三四十左右蓄著絡腮胡的魯莽漢子快步走出來,不快地掃過眾人:“這他娘嘰嘰喳喳地是在吵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