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芳雅大會（一）
沒多久門外就響起了宿玉的聲音，“侯爺?！彪m然對這位冷落自家小姐的平寧侯十分不滿，但宿玉也知道禮不可廢。
“離兒睡下了？”
“回侯爺，小姐已經(jīng)歇下好一會了。”宿玉面色不改，心下卻疑惑這位侯爺平時與小姐話都沒怎么說過，為何會在這深夜來抒離閣？
洛明言沒再說話，只是打量著站在門口的宿玉，似是在探究宿玉所言的真實性。宿玉這丫頭他還有點印象，是楚妍當(dāng)年從楚家回來的路上撿的一個小姑娘，本來是打算讓她跟著洛瀟然的，后來洛老夫人因為她年紀太小了擔(dān)心照顧不好洛瀟然。養(yǎng)了兩年，洛嫵離出生后就派去照顧洛嫵離了。可能是常去楚家走動的緣故，雖說并沒有洛家四女的花容月貌，卻也生得清秀，帶著一股子書卷氣，看著讓人舒心。
“這梨樹開得倒是不錯?！迸c這蕭瑟的院子想比，這棵梨樹倒是枝繁葉茂，就像是個亭亭玉立的姑娘，與這周遭環(huán)境格格不入。
宿玉微微笑道，“小姐平時自己吃穿都舍不得，卻愿意花錢去請人給這梨樹除蟲，修剪，大約因為是夫人當(dāng)年種下的，小姐也格外愛惜些。”
洛明言猛然想起，是啊，這是當(dāng)年楚妍懷離兒的時候種下的，嫵離無離，妍兒還說我們一家人永遠都不會分離，原來轉(zhuǎn)眼這么多年都過去了。
洛明言眼中有些傷感，原本楚妍精心為離兒布置的庭院如今變成了這幅模樣，離兒的身體也是時好時壞，他這么做真的是正確的嗎……
第二日一早洛嫵離照常給洛老夫人請安，昨晚洛明言在她那梨樹下面的石墩上坐了半宿，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洛明言不走她也不敢輕易入睡，今早起來，宿玉都說她眼下有烏青了。
昨晚她思慮再三，還是決定要查下去。既然她已經(jīng)是這個時空的洛嫵離了，那她也沒有袖手旁觀的道理。不過還是不能太著急，洛明言已經(jīng)懷疑上她了，昨晚交手的黑衣女子顯然也不是善茬，而且洛嫵離覺得這個黑衣女子應(yīng)該是侯府里的人，柳姨母回京的消息不會這么快就傳出去了，柳姨母昨日在蔣氏那里露了面，也只有侯府的人才能這么快下手，但這個黑衣人的身份……
遠處洛瀟然與柳輕舞相攜而來，洛瀟然依舊是一身白衣絕色出塵，腰間點點祥云暗紋，裙擺銀絲細繡仙鶴，配套的白玉簪子半挽起了及腰的長發(fā)，妝容干凈而優(yōu)雅，一顰一笑都透露著得體大方。旁邊的柳輕舞顯然是精心打扮了一番，柳眉櫻唇，膚白賽雪，略顯繁瑣的發(fā)髻為她增添了幾分端莊，巧的是柳輕舞今日也是一身白衣。
昨晚沒有聽到關(guān)鍵的地方，不過可以斷定柳姨母是絕對知道些什么，以平寧侯對這件事情的緊張程度，是不會讓柳姨母再露面了。可是看這柳輕舞對自己母親的處境似乎并不關(guān)心，洛嫵離不知道該說她是坐懷不亂還是另有目的。
柳輕舞也看到了遠處青衣玉立的洛嫵離，微一頷首，又朝著洛瀟然說了些什么，洛瀟然側(cè)耳聽著也抬頭看向洛嫵離，隨即揚聲道，“妹妹還愣著做什么，待會晚了祖母就該責(zé)怪了。”
儼然一副姐姐教訓(xùn)妹妹的模樣，但洛嫵離知道洛瀟然并無惡意，莞爾一笑，“妹妹知道了，姐姐也要快些了?！?p> 壽輝堂中，王姨娘和洛靈珺早早的便到了，與其一同過來的還有穿著朝服的洛明言。沒多久洛瀟然和柳輕舞也到了壽輝堂。
洛嫵離一見到洛明言就忍不住的想翻個白眼，明面上也只能裝作什么都沒有發(fā)生一般，不過好在洛明言馬上就要去上朝了。洛明言走后，陸陸續(xù)續(xù)的蔣氏所出的大公子洛成澤，王姨娘所出的二公子洛成訣也一前一后的來給洛老夫人請安了。
二公子洛成訣去年科考榜上有名，如今在朝中任翰林院侍郎一職，雖是文官，但出生武將世家，從小也習(xí)得些功夫，倒是沒有一般文官書生的文弱之氣。反觀稍年長些的大公子洛成澤生得一副好皮囊，卻終日游手好閑，是京城出了名的紈绔公子。
兩位公子來的快走的也快，蔣氏母女則是姍姍來遲。蔣氏今日涂的脂粉尤為厚重，洛蕓蝶倒是同往常一樣一股子機靈勁。
洛老夫人發(fā)絲花白，臉上沒有成堆的皺紋，也沒有過多的老年斑，大約是保養(yǎng)得比較好的緣故，坐在主位上像得到了寶貝一樣的品著她的云霧茶，沒有給蔣氏母女一個眼神。
“老夫人，柳妹妹……”
“住嘴。”洛老夫人抬眼看向坐在下首的蔣氏，蔣氏諂媚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當(dāng)著這么多晚輩下蔣氏的面子，洛老夫人也不是第一遭了。想當(dāng)年楚妍進門的時候，婆媳關(guān)系何其融洽，魏京的貴婦們也常常表示羨慕。
“哪來的什么柳妹妹，蔣氏你是昨晚吃了酒今早還沒清醒不成？”蔣氏欲言又止，被洛老夫人一瞪又不說話了。
女兒哪有家族榮耀來的重要？
洛老夫人年輕時，洛老太爺寵妾滅妻，身為正牌夫人卻過的不如妾室身邊的貼身丫鬟，好在洛明言爭氣，自己博得了軍功，繼承了侯位，苦盡甘來，洛老夫人自然也不想任何人來攪和她的晚年。
洛嫵離不動聲色的觀察著柳輕舞的反應(yīng)，卻見柳輕舞露出了一絲鄙夷的神色，稍縱即逝。看來柳輕舞對她母親不僅僅是不在意，柳姨母得是做了什么才能讓自己的親生女兒都厭惡她。
洛蕓蝶見勢不對，眼珠滴溜溜一轉(zhuǎn)，朝洛老夫人福了福身子，“祖母，前些天母親往宮里面遞了帖子，說今兒個去拜訪皇姑奶奶……”
洛老夫人何其精明的人，怎會不知道洛蕓蝶是在給蔣氏開脫，順便提醒她蔣氏在宮里可是有人的。
洛蕓蝶口中的皇姑奶奶，也就是如今魏國的皇太后蔣之苑。先皇原先是個不被重視的皇子，所以才會許了母家并不顯赫的皇太后。后來先皇繼位，為了防止外戚專權(quán)，并沒有給皇太后母家多大的恩惠，只是一直沒有撤除后位，也算是給糟糠之妻的顏面。
而蔣氏的父親正是太后的親弟弟，蔣氏自然能稱太后一聲姑母。倘若沒有這層關(guān)系，即便蔣氏早就入了侯府做妾，如今侯夫人的位置怎么也輪不到她。魏京有頭有臉的人物對于這種抬妾室做繼妻的做法是十分瞧不起的，如若不是太后施壓，洛家也不至于身為侯府也抬不起臉來。
“祖母，孫女聽聞三年一度的芳雅大會要舉行了，到時候祖母可一定要帶孫女去漲漲見識?！?p> 蔣氏母子正準備離去，聽到洛瀟然提起芳雅大會又重新坐定了，原因無他，芳雅大會最開始其實是為了讓魏京的世家小姐們交流琴棋書畫詩詞歌舞的，后來慢慢的就開始了才藝比試，當(dāng)初楚妍的魏京第一美人就是從這里評出來的。如今這個比試已經(jīng)成了魏京世家們挑選未來兒媳婦孫媳婦的標準。
上一屆芳雅大會洛家四女的年紀都不夠，也就沒有參加。說是三年舉辦一屆，其實每個人能參加個一兩次就不錯了，畢竟出閣之后就沒有那么多的閑工夫了。
洛嫵離對此沒有什么興趣，且不說她早就一道圣旨定下了婚事，再說琴棋書畫也不是她所擅長的，還是不要丟人現(xiàn)眼的好。
不過洛嫵離不在意不代表別人就不在意，洛蕓蝶顯然就對這個芳雅大會期待已久，原本急著要進宮的又重新安分了下來，蔣氏當(dāng)然也希望自己的女兒將來能嫁個好夫家，最好能壓洛瀟然洛嫵離一頭。
坐在角落一直沒有吭聲的柳輕舞，聽到芳雅大會眼中也閃過一絲意味不明的光。這些當(dāng)然沒有逃過洛嫵離的眼睛，柳輕舞連她母親都不管，就是為了攀到京城的權(quán)貴之家？
洛老夫人寵溺的輕哼一聲，“你倒是消息靈通，這都是噱頭，女子若是賢良有才，又何須這種比試來為自己找好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