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生死抉擇
騎兵來得快，退得也快，他們簡單打掃了戰(zhàn)場便離開了，戰(zhàn)馬的嘶鳴聲終于消失在了路的盡頭。
小孩從母親懷里鉆了出來，冰冷的大地被鮮血潑滿，他望著滿地的尸體渾身都在顫抖，消瘦的身體在寒風(fēng)中顯得異常孤獨。
突然他蹲下來用母親的長袍蓋住了母親的傷口，仿佛這樣做母親的腦袋就能重新長出來。母親的身體慢慢涼了下去，小孩放棄了，他將頭緊緊貼在母親的胸前，最后一次依偎在母親的懷里。
“姬不滅！姬不滅！”一個微弱的聲音傳了過來，小孩仰頭順著聲音望過去。一個小女孩躲在遠處一個柴火堆里向他招手。
姬不滅搖頭，低頭望著母親的身體，稚嫩的臉上因為痛苦而變得扭曲。
小女孩四處查看了一下，確定騎兵已經(jīng)走遠了，她掀開柴火爬了出來，她望著橫七豎八的尸體開始嚎啕大哭。
姬不滅找到父親的尸體，他吃力地拖動著，終于將父母放在了一起，隨后他抱著雙腿坐在父母的旁邊，將下巴支在膝蓋上，望著漫天的大火一言不發(fā)。
“咱們怎么辦？”小女孩臉上掛滿淚水，她走過來蹲在姬不滅身邊。她已經(jīng)12歲了，此時卻像一個無頭的蒼蠅，顯得既無助又悲傷。
她知道姬不滅一向沉默少言，可現(xiàn)在除了這個孩子再也沒有人可以聽見她的話了。
姬不滅指著騎兵消失的方向。“英姐，你帶我走吧！”
小女孩停止了抽泣，向姬不滅伸出了手，抓住姬不滅小手的時候，小女孩哆嗦了一下，她發(fā)覺姬不滅的手心有一股徹骨的寒氣，沖天的大火也溫暖不了這樣的手。
姬不滅最后看了父母一眼，跟著小英向著村口走去。
曾經(jīng)的房屋在烈火中逐漸崩塌，火星四濺，黑煙翻滾著沖天直上，火光映在姬不滅的臉上，就像在他臉上燃燒。
路過被父親砍死的那名騎兵尸體的時候，姬不滅俯身下去，將尸體腰間的匕首含著刀鞘一起取了下來。
他抽出匕首，那是一把統(tǒng)一制式的武器，在部隊中極其普通，是由精鐵鑄造，刀口異常鋒利。他將匕首歸入鞘里揣進了懷中，跟著小英離開了姬家村。
風(fēng)大了起來，鐵灰色的云層遮蔽了天空，慢慢壓向地面。
“要下雨了，咱們要找一個避雨的地方?！毙∮⒒\了籠衣袖，拉緊姬不滅的手加快了腳步?！扒懊娌贿h有一處廢棄的道觀，趕到那里避避雨。”
道觀已經(jīng)荒廢多年，蛛絲密布，神像早已不知去向。
天越來越暗，云層越壓越低，天地灰蒙蒙一片，已分不清早晚，空氣中透出一股濃濃的泥土氣息。
兩人剛龜縮進墻角，瓢潑的大雨便落了下來，仿佛想要沖刷這世間的一切。
小英將姬不滅抱進懷里，他身體抖的厲害，小英想要看看他，姬不滅卻死死地抱著她的腰，怎么都不松手。
姬不滅將頭埋進小英的胸口，沒有發(fā)出一絲聲響，滾燙的液體瞬間打濕了她的褻衣。
小英將他摟的緊緊的，這個小男孩總是倔強，他一直都不喜歡將心里的事說出來。
雨停的時候，已是第二天的午時。兩人走出去的時候，土地還是泥濘的，人踩上去打滑，兩人互相攙扶著走上了大路。
姬不滅肚子咕咕的叫，他依然將嘴閉得緊緊的，蒼白的臉上憋成鐵青色，可他依然緊緊跟在小英的身后。
小英回頭看了看姬不滅，停下了腳步?！澳阍谶@里等我，我知道這邊的山上有一些野果樹，我去摘些下來！”
“我陪你去。”姬不滅扯著她的衣角。
兩人好容易爬到山腰，很多梨子熟透了掉在地上，樹枝上零零星星掛著一些小梨。
小英扎起袍擺，爬了上去，梨子一個個被她丟了下來。
這種野外的梨子皮厚，并不好吃，兩人也顧不得許多，大口大口吃起來。吃飽后才將多余的裝進衣兜里，直到兩人實在裝不下了才離開。
兩人靠著梨子充饑，沿著大路一直前進，遇見騎兵他們便躲進山里。亂世之中，哪國的騎兵都會對他們造成傷害。
晚上兩人便互相依偎著靠在樹下休息，小英發(fā)現(xiàn)姬不滅睡覺的時候，他的手里總是緊緊地攥著那把匕首，一刻也不曾放開。
終于有一天，他們碰見了一隊普通的百姓，他們穿著粗布衣服，背著行囊，形容枯槁。他們大多是老人和婦女，帶著一些孩子。
兩人趕上去，小英追上一位老人?！盃敔敚銈兪且ツ?？”
“到處都是戰(zhàn)爭，我們從北邊過來，那里有契丹人燒殺搶掠，沒想到回到內(nèi)地也不安生，我們現(xiàn)在準備去唐國，聽說在那里歌舞升平，老百姓都可以安居樂業(yè)！”
另一位老人接下話頭?！半m說唐國的君主喜歡詩詞歌賦，可是兵事卻沒荒廢，還有一代名將軒無疾鎮(zhèn)守邊疆，那里可能會是最后一片凈土?！?p> 小英看了看姬不滅?！耙辉蹅円踩ヌ茋桑 ?p> 姬不滅望著眼前的隊伍，足有一百多人，深邃的目光有些猶豫。
“閃開！閃開！”低沉的聲音從前邊傳來。人群開始向著路旁躲避，讓出了中間的道路。
兩匹棕色的戰(zhàn)馬喘著粗氣，從中間的道路快速的穿過，帶起的細塵飄散在空氣中。兩名年輕的騎兵伏在馬背上，一臉的嚴肅，他們身后的令旗被風(fēng)一吹，呼啦啦的響。
人群來到一個三岔口，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者看了半晌，他認識去唐國的路，然后他指揮著人群走上了右邊的道路。
姬不滅站在路口，他仔細的看著地上的痕跡，突然他拉住小英?！案嬖V他們別走那邊！”
小英雖然有些疑惑，可她看清了姬不滅眼睛中的驚恐，她跑到前面和那位老者交流。
姬不滅靜靜地看著他們，他看見小英沮喪地返了回來，他知道自己的話沒有人會聽，人群依舊向著原來的方向前進，而那個方向有著的，只是無盡的殺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