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吧!就這樣,越是驚險刺激的東西,越想靠近點。越是害怕的東西,也越想了解一下。或許這就是人性里面,追尋刺激的的天性吧!
所以,那天晚上,聽完三爺爺說完他年輕時遇到的鬼事后,母親也提起了我姥姥村上發(fā)生的一件怪事。
故事的主人公,是我姥姥村上的一個老漢。說起來,他遇到的這事兒似乎還挺常見的,那就是——鬼打墻!
聽母親講,事情是這樣的。
那位老漢家里有仨孩子,兩個姑娘已經(jīng)出嫁,近天命之年的時候,老來得子有了一個幺兒。所以老漢很勤懇,每天都忙碌不停。不管是家里還是地里,都照料的很好。
以前種地也沒有各種除草劑用,只能靠人力除草。所以,一年四季都能看到田地里有人弓著身子,用鋤頭除草。
特別是夏天播種,秋天收獲的玉米、花生和大豆。它們的生長期里,天氣炎熱,雨水豐沛,野草長勢十分迅速,這更是需要大量的人力來清除。
那年仲夏剛過,地里播種的玉米已經(jīng)長了不少,秧苗都快有膝蓋高了。同樣的,田里的野草的長勢也很興旺。為了保障收成,種田的人們,需要不斷的把這些和糧食秧苗爭搶養(yǎng)分的野草除去。
不過因為夏末和初秋天氣依然炎熱,人們?yōu)榱吮苊獗?,都是一早一晚,趁著陽光不是很毒辣的時候去田里除草。
這位老漢也是如此,只是他和別人有一點不同的是,以前因為家里人多,村里給分的耕地也多。但是后來兩個姑娘出嫁后,耕地還沒有流轉到其他家,而且因為孩子還小,老伴身體也不太好,不能下田干活,所以幾畝地都要靠老漢自己。雖然很辛苦,但每年要多收好多糧食,老漢也樂得撿這個便宜。
所以每到農忙的時候,他下田干活的時間特別早。別人都是日出前后,天蒙蒙亮的時候下田。他為了多干些活,每天都是凌晨三四點左右就起來,趁著天不亮的時候收拾一些不靠眼睛的活,等天亮了再需要看著干的活。
這天早晨老漢照常早起下田,家人也不以為意。畢竟他天天如此,家人也都習慣了。只要天亮的時候,給老漢送去早飯,他能在田里忙碌到快晌午的時候,才回家休息。
老漢扛著鋤頭走在田間小路上,雖然天不亮,但是這條小路老漢走了一輩子,閉著眼睛也知道怎么走。
但是走著走著,老漢覺得不太對。因為按照平時的情況,他應該早就到了自家的田里了,也能看到自己種在地頭的那幾顆白楊樹了。但是,今天走了那么久,好像還在半路,別說白楊樹了,就連棵高一點的草都沒看到。
老漢有些疑惑的停下,看了一下四周。天色雖然很暗,不過憑借多年的經(jīng)驗,老漢還是能勉強辨認四下的情況??催^后,老漢覺得,這條路……好像不是通到自家地頭的那條。而且根據(jù)路邊影影綽綽的田埂和溝渠,老漢還能確定,他沒來過這里。
起初老漢以為是天色太暗,黑燈瞎火的自己走錯了方向,一不小心走到了別人家的地里。
所以老漢也沒多想,扛著鋤頭便往回走,想回到自己能辨認方向的地方,再拐去自家田里。
只是老漢這一走,又是好長時間。走著,走著,老漢覺得不對勁了。按照他的腳程,走了這么久,他早應該回到村里了。但是現(xiàn)在他四周,還剛才一樣全都是田地。
老漢心下一凜,揮起肩上的鋤頭,朝著腳下的土路就是一下,然后扛起鋤頭繼續(xù)往前走。
這回老漢邊走,邊仔細看著腳下的路。果然,沒多大會兒,一個土坑出現(xiàn)在老漢的腳下。
看著腳下的這個土坑,老漢抓著鋤頭的雙手開始有些顫抖。在農村生活了一輩子,老漢沒少聽說一些奇聞怪事,其中說的最多的就是鬼打墻。
這鬼打墻,用我們那里的話來說就是:人晚上走夜路的時候,被某個野鬼盯上了。這個鬼會用一些手段,改變你的視覺,和方向感,讓你一直在一個地方轉圈,或者按照它需要你去的方向行走。
鬼打墻,多數(shù)是野鬼戲弄走夜路的生人。讓走夜路的人,一直在一個地方兜圈子?;旧纤闶菒鹤鲃。褪菄槆樔?,很少死人。但也有一些是橫死不能投胎的厲鬼,為了得到替身的死鬼,利用鬼打墻,誘使生人橫死,代替自己成為不能投胎的橫死鬼,它們好去投胎轉世。
老漢看到這個自己做的記號,就知道自己這是被“鬼打墻”了。明白過來的老漢嘆了口氣,干脆把肩上的鋤頭抓在手上擺開架勢,跟下地干活一樣,對著地上開始刨坑。
這次老漢不再是刨一下就完了,而是像種地一樣,連續(xù)了刨了好幾個。這幾個坑成一條直線,而且坑與坑之間隔了大概幾十公分。這幾個坑,頭尾間順著下來,就是一條直線。
老漢手里的鋤頭,連頭帶桿兒長近兩米長。不動地方,一次可以刨大概三四個坑。每刨幾個坑,老漢就跟著往前走兩步。這樣順著坑走,可以保證老漢大致的方向不會變。
這是一個對付鬼打墻的土辦法,只要你順著直線走,早晚能走出鬼打墻的范圍。不過這個辦法,只適用那些惡作劇類的鬼打墻。若是有橫死鬼,利用鬼打墻前來索命,這個辦法并沒有什么效果。
果然,老漢依照此法剛往前走了沒多久,發(fā)現(xiàn)土路好像到頭了。土路的盡頭,出現(xiàn)了一條坦途大道。這條大路,十分寬闊平坦。在路的遠處盡頭,影影綽綽間還有一片房屋,里面還有零星的燈光亮起,好像是一個村落。
這條大路的出現(xiàn),貌似給了一個希望,讓人能擺脫身邊無盡野地,可以回到村子里。如果換做一般人,看到這個景象,被鬼打墻弄得心煩意亂下,肯定要趕緊走出這里,向著不遠處的村里趕去。
但是老漢見到這個景象,卻干脆不走了。直接把鋤頭往腳下一撂,一屁股坐在鋤頭桿兒上,從腰里拿出煙袋桿兒,吧嗒吧嗒抽起了旱煙。
老漢這一坐就是很久,就連遠處村子里也開始有人活動。偶爾抬眼看去,甚至還能看到有些人,陸陸續(xù)續(xù)的走著大路,開始下田勞作。老漢卻完全沒了平時的勤快勁兒,一直坐在在那里,像個懶漢一樣,一連抽了十幾袋的旱煙。
別看老漢此時一副懶漢、大煙鬼的模樣,其實他心里卻很焦急。他知道,他這次碰見的不是普通的鬼打墻。這肯定是橫死的厲鬼索命,找替死鬼來了。
老漢心下明了,剛才這鬼東西用鬼打墻,讓自己找不到方向,被自己用刨坑的辦法解決了。一計不成,又生一計,現(xiàn)在又弄了一個平坦大路讓自己走。而自己一旦禁不住,走上這條大路,恐怕小命難保。
無奈之下,老漢只能以不變應萬變,停下腳步,等待天亮。因為等天一亮,太陽升起。到時不管是野鬼打墻,還是厲鬼索命,都會煙消云散。
而且為了提神,老漢坐那不斷的抽煙。他這是用煙草來刺激自己,免得不小心睡著了。要知道在這種情況下,一旦睡著了,那肯定會被迷了心智。萬一心智被迷惑了,那自己肯定在劫難逃。
老漢看似平靜無波,坐那不緊不慢的抽著煙,其實心里已經(jīng)很著急了。但是他卻沒有表現(xiàn)出來,他知道鬼這東西就是欺軟怕硬。你越平靜,它對你的影響就越小。你一旦被驚嚇到了,六神無主之后,它們就能趁虛而入。
好在老漢早就已是知天命的年紀,一生浮浮沉沉經(jīng)歷頗多,心境磨煉的很是通透。對于生死,這種大恐怖之事,也不是太過懼怕,還能勉強保持平靜。
此時的老漢,頗有一絲得道高僧的味道。任你花樣百出,我自巋然不動。不管大路和遠處的村子,有什么光景,他一直悶頭抽煙。
到后來,老漢的腳邊一堆磕出的煙灰,還有一片燒焦的火柴桿。而他低眉耷拉眼的,就是坐在不動。
這個抽過旱煙的人都知道,旱煙沒有過濾嘴,抽的時候,煙絲燃燒的煙霧,直接進到肺里。比起過濾嘴香煙,旱煙煙氣十分的辛辣嗆人。普通人抽一口,可能就被煙氣嗆得頭昏眼花。
老漢作為一個老煙民,大半輩子都跟旱煙打交道,早就習慣了旱煙的辛辣。但是他從來也沒有一次抽那么多,那么久過。所以,剛開始老漢還能堅持。到后來抽太多了,老漢雖不頭昏眼花,他的嗓子眼卻火辣辣的疼。這是抽太多,被煙氣傷了喉嚨。
此時此地,這荒郊野外的,也沒水能潤潤嗓子。老漢好不容易咽了口唾沫,把煙袋鍋子在腳底磕了磕,磕出了最后一鍋煙灰,然后把煙袋纏好,插回腰間。
從老漢坐這兒,到老漢收起煙袋桿兒,期間已經(jīng)過了十幾袋煙的功夫。按說這時間,已經(jīng)過了很久了。況且,夏末秋初,仍舊是白天時間長,夜晚時間短。照平時來看,現(xiàn)在應該是太陽初升之際,天色微亮的時候。
但是在老漢眼里,現(xiàn)在的天色,和剛才沒有什么區(qū)別。天空就像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連一顆星星也看不到。除了大路和村子的方向,其他的地方,也是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一片。
隨著時間的過去,那片村子里也有了變化。村子里的人影變多了不說,村里的燈光也多了起來。借著村里窗戶傳出的燈光,還能看到村子之上飄起了絲絲薄煙,像是有的人家開始燒火做飯。還有一些人影,從大路旁的田地里,走出來,順著大路往村里走去??礃幼樱瑧撌谴蛩慊丶页栽顼?。
伴隨著活動的人影越來越多,老漢甚至還隱約的聽到一些,人與人之間呼喝交談的聲音。不過,不管村子那邊有什么動靜,老漢抱定一個決心。
管你怎么滴,我,就是不動彈!
老漢坐那不動彈,并不妨礙村里人的生活。很快,村里起床的人越來越多,亮起的燈光也越來越多。村子上方的天空,也飄起很多道青煙。人們說話的聲音,也漸漸地大了起來。
老漢坐在出頭上,雙手抱著膝蓋,冷眼旁觀下,仍舊沒有任何的動作。
很快,村子上的青煙沒了,燈光也逐漸的熄滅。遠遠的就見得,村子里開始有穿著各色衣服的人出現(xiàn),或三五成群,或獨自一人,四散開來,全都奔赴田間地頭里,一個個躬身蹲低的開始了農活勞作。
遠遠的看去,除了天色昏暗之外,這就是一個再正常不過村子了。人們圍繞著村子,在周邊的土地上辛勤的耕種。阡陌交通,雞犬相聞。世世代代,幾百上千年都是如此。一切顯得那么自然,那么的理所當然。
時間越久,老漢耳邊竊竊的交談聲越大。最后,老漢的眼神開始有些迷離。此時的老漢,已經(jīng)已經(jīng)堅持不住了,他甚至已經(jīng)忘了自己要做什么了?,F(xiàn)在他只知道,自己應該離開這荒蕪一人的野地。應該趕緊回到村里,跟相熟的鄰居打個招呼,再吃上一口自家土灶鐵鍋里的熱飯……
其實從村里有人影出現(xiàn)開始,老漢的心失去了平靜,他動了心思。他心境一波動,耳邊就出現(xiàn)了一些聲音。這個聲音,繼續(xù)誘導老漢進一步失去冷靜。就這樣,慢慢的老漢就陷入了幻覺之中。
老漢有些遲緩的站起身子,僵直的抬起腿,就要踏上眼前那條看似通坦的大路。
老漢抬起腿的時候,他耳邊竊竊的聲音更大了。這些聲音,好像都是相熟鄰居,其中似乎還有自己的家人。聲音很雜亂,他并不能分辨出,都有誰在和自己說話。
聽到聲音的同時,老漢眼前也出現(xiàn)一個個熟悉的臉龐。他們都滿臉笑意的在站在路的兩邊,像是在迎接自己一樣。
就在老漢想要踏上大路,向著遠處的村子走去的時候。他突然感覺到身體被人一陣搖晃,耳邊也由小到大,傳來了大女兒焦急的聲音。
“爹!爹!爹,你怎么了?。俊?p> 隨著不斷搖晃的身體,老漢本已直視無神的雙眼,開始重新聚光。已經(jīng)迷離飄散的思維,也漸漸的恢復。
等老漢回過神來,發(fā)現(xiàn)自己的大姑娘,正一臉焦急的看著自己。嘴里還不斷的喊著:“爹!你怎么了!爹!你沒事吧……”
老漢習慣性的回了一句:“爹沒事!”
隨后又疑惑的問了一句:“丫頭,你怎么在這兒?”
大女兒看父親終于回答自己的,不由得松了一口氣。聽到父親的疑問,大女兒回道:“我是來給爹送飯的,只是我在咱家地里面沒找到你。爹,你這么在這兒?”
原來老漢走后,家里老伴和平時一樣,天快亮的時候做好早飯,原本應該是老伴送到田里給老漢吃。但是由于大女兒掛心爹娘,今天趕早來幫忙,這才由大女兒來送飯。
這不,今天大女兒照常去送飯,在自家田里卻沒找到老漢。大女兒也沒多想,以為父親在近處休息,不過為了讓父親能吃上熱飯,大女兒還是四下尋找了一下。
大女兒找了好一會兒,也沒看到自己的父親。反倒是遠遠的看著,遠處的大河邊有一個人影,跟父親的身形有些相像。
這條大河是條界河,河的兩岸分屬兩個相鄰的縣屬。由于兩縣有不少的土地,都要靠這條河里的水來灌溉。所以,這條大河算是河闊水深,常年流水不斷,某些河段的水流還十分的湍急。
老漢他們村上分派到的責任田,離界河還很遠。他就算給鄰居幫忙,也不可能去河邊,因為那邊沒有自家村子的責任田。大女兒原本也沒想到去河邊尋找,只是附近找了半天,也問了幾個相熟的早起干活的村民,都說沒看到老漢。
大女兒遍尋無果下,才看著背影,奔著河邊來了。沒曾想,在河邊她真的尋到了父親。
大女兒走到老漢身后,發(fā)現(xiàn)父親臉朝著界河的方向,雙手抱著膝蓋坐在鋤頭上一動不動。大女兒是從老漢背后方向尋來的,對于父親的這個表現(xiàn)也沒多想。她只當是父親看著大河,考慮要給自家責任田澆地的事情。
所以,尋到父親的大女兒,在老漢背后喊了幾聲,想要讓父親先吃早飯??墒谴笈畠阂贿B叫了好多聲,老漢都沒有反應。
疑惑之下,大女兒越過父親,想要把裝著飯菜的籃子,放到老漢面前。只是當大女兒轉到老漢的前面的時候,卻被父親臉上的表情嚇到了。
老漢此時蹲坐在河邊,雙目無神,表情呆滯,似乎已經(jīng)失去了神志。見到父親這樣,大女兒嚇壞了,也顧不得飯菜了,直接把挎著的籃子一丟,蹲下身子,把手搭在老漢肩膀上,就在耳邊呼喊。
“爹……爹!你怎么了……”
隨著大女兒的呼喊,老漢臉上莫名的浮現(xiàn)了一抹僵硬的笑容。起初大女兒看到老漢笑了,以為是自己的呼喊見效了。繼續(xù)呼喊的同時還用手,輕輕的搖晃父親的身體。
搖晃了沒幾下,老漢就站起了身子。大女兒看到父親站了起來,以為父親已經(jīng)沒事。所以就收回了搭在父親肩上的手,跟著父親一起站了起來。
大女兒站起身,剛想要問父親剛才怎么了?她卻發(fā)現(xiàn)父親此時的狀況,不太對!
老漢雖然站了起來,但雙眼依舊空洞無神的望著前面。而且臉上的那絲笑容,落在大女兒的眼里是那么的詭異。這笑容,就像是有根線,牽著老漢臉部的皮肉,硬生生的扯出來一樣。
詭異扭曲的笑容,空洞無神的雙眼……大女兒被父親這個奇詭的表情,嚇得退了兩步。大女兒不敢相信,眼前的這個人,就是平日里待人和善,而且十分疼愛自己的父親。
沒等被驚嚇的大女兒回過神來,站起身的老漢,抬腿邁步就要向前。但是老漢現(xiàn)在的位置,處在界河的邊緣,向前一步,就是四五米深的河灘。人一旦落下去,不提這么高的落差,單是河道里湍急的水流,就不是老漢能抵擋的。
幸好老漢現(xiàn)在的狀態(tài)特殊,動作比較遲緩,給了大女兒反映的時間。所以大女兒搶前一步,把老漢拽了回來。這次大女兒干脆站在老漢身前,雙手抓住老漢的肩膀,用力的搖晃老漢,并大聲的呼喊,聲音里都帶上了哭腔。
老漢雖然被大女兒攔住,但還是掙扎的想要向河里走去。大女兒肯定不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父親投河,只能不斷的努力將老漢向遠離河岸的方向拉扯。用了將近一袋煙的功夫,被大女兒不斷拉扯推搡的老漢,才真正的回過神來。
清醒過來的老漢,先是安慰了一下驚魂不定的大女兒后,才四下打量了一番。只見得,自己身處界河邊上,甚至再向前一步,就會掉入水勢洶洶的界河之中。
身后的玉米地里,全是雜亂不堪的腳印。這些腳印忽東忽西,沒有任何的規(guī)律,蜿蜿蜒蜒,從遠處一直連續(xù)到這里,最后停在了河邊。離河邊不遠的地上,還有一些不規(guī)則的土坑,歪歪扭扭的排了成一條直線。而最后一個土坑,就在自己腳下。
看到身后的情景,回想起了剛才的經(jīng)歷,老漢不由得驚出一身冷汗。自己已經(jīng)萬分小心,但還是著了道兒。要不是大女兒及時趕到,明年的今天,可能就是自己的忌日。
理清事情經(jīng)過的老漢,也顧不得多說什么,一把撈起鋤頭,拉著仍舊有些慌亂的大女兒,轉身就要離開。
大女兒被老漢一拉,想起被自己丟在地上的籃子。驚呼一聲:“哎呀!糟了!我給爹你送的飯……”說著,大女兒就蹲在地上,去撿歪在一旁的籃子。
那個年月,農民還大多靠天吃飯,地里有點收成不容易,所以人們都很珍惜糧食。大女兒撿起籃子,還把滾落在地,占滿泥土的窩頭,細心的用手清理干凈。
自從清醒過來,老漢就覺得這里陰氣森森的,好像有雙無形的眼睛,一直盯著自己一樣。莫名的刺激下,老漢十分的焦急,想要盡快離開這里。所以當他看到大女兒的動作時,就想要上前阻止。
就在他上前一步,想要拉起大女兒的時候。老漢突然心有所感,莫名的想要抬頭看一下。驚異之下,老漢抬頭,向著前面看了過去。這一看不要緊,差點把老漢嚇得坐在地上。
此時天雖然亮了,但是太陽仍然在地平線下。天空折射的太陽光,還不能完全驅除地面的黑暗。界河的對岸,就有這么一片光線達不到的區(qū)域。
那是一片生長繁茂小樹林,樹木枝葉的遮蓋下,樹林里和周邊的區(qū)域,仿佛不在一個空間。外界已經(jīng)被黎明的光芒,照耀出了一個生機勃勃的世界。而林子里面,好像隔斷了光線的傳遞,仍然是一片昏暗的景象。
這片林子,是鄰縣一個村子的陵地。
隔著界河,視線有些模糊,不過老漢還是能看到,林子里的大樹下,林立的墓碑和墳頭。
要說墓碑和墳頭,身為一個農村人,老漢平時沒少見。莫說這些東西,就連死人老漢也不陌生,他沒少幫人料理后事,當然見過很多。所以說起來,對于這種東西,他還真沒什么好怕的。
但是,讓老漢怕的不是這些。而是他在樹林里,看到了真正令他膽寒的東西……
界河對岸,那片樹林的陰影中,正站著一群身穿花花綠綠的衣服的人影。老漢細看下,那些人影,全都是紙人。
沒錯,全是發(fā)喪出殯的時候,親人燒給逝者,給死人去陰間使喚的紙人。一大群紙人,全都站在樹林的陰影下,隔著界河跟老漢對望。
樹木的陰影,似乎對紙人沒什么影響。它們身上描繪的鮮艷顏色,依舊艷麗的有些刺眼。煞白的臉孔,雖有暈染的腮紅,但全都面無表情。它們隔著界河,站在樹影下,一個個正用它們那雙被匠人描畫的眼睛,盯著老漢。
雖然它們的雙眼不會轉動,也沒有任何神采。但是老漢卻能感覺到,它們看的就是自己。甚至老漢覺得,它們腦袋會跟隨著自己的活動而轉動。
只看了一眼,老漢就被嚇得全身顫抖,一股寒氣由椎骨直沖后腦勺。一瞬間,老漢的冷汗就下來了。
被驚到的老漢緊著上前,劈手奪過大女兒手里的籃子,拉著大女兒快步向著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大女兒先是被拉的一個踉蹌,隨后一路被老漢拽著,用小跑一樣的速度跑回了家里。剛一到家,老漢就如同虛脫了一般,直接癱在地上。
老漢這一癱,把家人嚇得夠嗆。一陣忙碌后,家人把老漢扶到了床上。躺下的老漢阻止家人請醫(yī)生的動作,并告訴家人,自己沒事,只是驚嚇過度,有些脫力而已。
休息了一會兒,老漢才在家人驚疑不定的神色里,把今天自己碰到的事情告訴了他們。
聽完老漢的敘述,家人自然是心有余悸,后怕不已。還有本來被父親拽著跑了一路,對父親腹誹不已的大女兒。此時更是嚇得臉色慘白,手腳抖個不停,也癱坐在一邊。
被驚到的家人,不顧老漢的反對,請了一位神婆來家里做了場法事。才稍稍心安……
后來,老漢無意間聽到了一個事情。說是去年夏天雨水過多,許多田地都被淹了。種田不但怕旱,也怕澇。所以人們都要給自己家的田,放掉過多的積水,免得澇死莊稼,影響收成。
有一天突下暴雨,不單田里積水過多,就連界河水,同樣暴漲。不巧,界河上游的洪水,卷走了鄰村一個正在河邊給自己家田里排水的村民。
等洪水退了,人們才打撈出尸體。尸體出水后,親人將其安葬進了祖陵。不過巧合的是,那人尸體出水的地方,和他家的祖陵離得很近,都在老漢清醒的河邊附近……
再后來,不知怎么地,老漢的這次經(jīng)歷被家人無意間傳了出來。再加上又有一些人信誓旦旦的說,他們也在這界河附近碰到過一些怪事,而且每個人還都說的有鼻子有眼的。且不論他們說的真假與否,單是老漢的經(jīng)歷,就夠村民們茶余飯后侃聊許久了……
說的久了,傳的人多了,自然會衍生出各種版本,其中不乏十分恐怖的傳聞。所以自此以后,這段河邊,除非必要,一般時候沒人愿意再靠近。這里自然而然地,也就成了姥姥家附近幾個村子,村民們口中的“緊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