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城頭的岳飛看著金軍突然撤圍,然后交替掩護著,直接就朝著北方離開了,也是陷入了沉思。
過了一會兒,才詢問身邊的幾位文官:“幾位先生,如何看?”
“金兵,應(yīng)該是被我軍在潁昌的大勝所震驚,為了防止被內(nèi)外夾擊,這才不得不撤退!”一個年輕的文官搶先開口。
岳飛微微點頭,這一點,誰都能看出來,但是沒有因此不悅,而是將自己的眼神落在幾個還沒有開口的中年文士身上。
“我以為,岳帥,如不抓緊時間,此后兩國再無大戰(zhàn)的機會了?!币幻墓倜腿幌氲搅耸裁?,抬頭急促地開口:
“大帥,想要打下汴京,就要快!”
“你的意思是?金兵還有余力?會抽調(diào)其余方向的精兵強將前來對付岳家軍?”岳飛皺皺眉頭,有些擔(dān)憂地看向了西南,那里,還有一個完顏銀術(shù)可在,同樣麾下也有十萬精兵!
大金立國,如日方中,這一點,岳飛也不得不承認,至少在武將方面,跟大宋,是相當?shù)摹?p> 而且,他們的武將地位極高,根本不受掣肘!
文士雖然不是這么想的,但是卻跟著點頭,因為他知道,岳飛的腦子里邊,是從來都沒有想過遠在臨安的官家,會跟自己想法不合的。
“如此,全軍休息三天,然后,直撲朱仙鎮(zhèn)!”岳飛下了決心。
至于三天時間,一來是大戰(zhàn)之后,軍心懈怠不可再戰(zhàn),必須修養(yǎng)一番才行。
而來,也是要上報功勛,等待朝廷的封賞,否則,真當岳家軍是一支不要賞賜的軍隊么?
三軍未動糧草先行,想要北伐,沒有朝廷的全力支持,單憑襄陽一地的稅收,十萬岳家軍,是根本打不出百里,不,是走不出百里就要糧盡了!
臨安,趙構(gòu)正焦急地等待著岳飛的奏折,此時,他的心中還是很相信,并深深地倚重岳飛的。
就算是三十萬的金兵,趙構(gòu)也相信,那個在背上紋刻了盡忠報國四個大字的年輕武將,會為自己擋住他們!
“官家,官家,大喜,大喜??!繼郾城大勝之后,潁昌再次大勝!
岳家軍部將,楊再興楊十萬,單人獨騎闖入十萬金軍之中,陣斬十五位千夫長、拐子馬萬夫長夏金吾、副統(tǒng)帥粘汗孛堇、統(tǒng)帥金兀術(shù)!”
“金兵已然大敗退去,士氣被奪,完顏宗翰即便有三十萬精兵,也不敢正眼相覷岳家軍!我大宋,再無憂慮——以長江為界,與大金議和之后,以大金為北方藩籬,我大宋國祚當綿延萬年!”
一個面目英俊不凡,滿臉喜色的紅袍文官和一個面目放松的中年武將同時快步走了進來,身后跟著一個小跑的中年太監(jiān),正在不停地規(guī)勸:
“兩位大人,雖然是大勝,也請稍稍小聲一些,不要驚到了官家。”
“官家,完顏宗翰派出的議和使臣,已經(jīng)到了臨安,是否接見?”走到趙構(gòu)身前,行禮之后起身的英俊不凡文官將手中一份戰(zhàn)報雙手遞上,然后問道。
“議和?此時,大金,也想到要議和了?”趙構(gòu)大笑起來,看著戰(zhàn)報,那是怎么也看不夠,每一個字,都是那么的賞心悅目!
足足十年了,自己從來沒有睡過一個好覺,就擔(dān)心哪一天睡著了,金兵沖進了臨安,就像是當年沖進汴京,抓走自己的父皇、兄皇一般,將自己也抓走,狠狠地鞭笞!
現(xiàn)在,再也沒有這個擔(dān)憂了!心頭大快,大快?。?p> 岳飛岳鵬舉,真正是不愧他盡忠報國的紋身!不愧自己將他從萬軍之中撿拔而起!
我趙構(gòu),果然是慧眼識人,天命所歸!
先有岳飛,后有韓世忠,又有楊再興!
“秦愛卿,張樞密,這軍功賞賜,就交由你二人一起商議,然后報給我批準就是,從優(yōu)從厚!”趙構(gòu)拿著軍報,笑得眼睛都瞇起來了。
“是!臣秦檜、臣張俊遵旨!”兩個文武一起恭謹?shù)匕莸?,然后帶著笑容退了出去?p> 至于什么議和的使臣,理他作甚?!
“老師,已經(jīng)兩天了,這南蠻的皇帝,還沒有同意接見我們,這是想要打下去的樣子啊,我們怎么辦?”四方館中,小書童一臉的憂心忡忡,看著紙醉金迷的老師,總覺得不靠譜。
“擔(dān)心什么?嘿嘿,現(xiàn)在,該求著我們的是他趙構(gòu),可不是我們大金!”哈迷蚩冷笑一聲:
“你以為老師這兩天讓這臨安的細作,大大宣揚岳家軍的強大,是白做功夫的么?星君下凡,那可都是在輔佐岳飛。
嘿嘿,我就不相信,這趙構(gòu),曾經(jīng)四處流浪,連北伐都不敢的趙構(gòu),會是什么雄主?!”
“滿城都知道了楊再興星君下凡的消息,我想,趙構(gòu)再怎么也會知道了,就這兩天,必然會選擇接見我們。”
“大人,南宋的樞密使張俊,帶鴻臚寺卿萬俟卨,拜見?!币粋€隨從進來稟報。
“樞密使張俊,鴻臚寺卿萬俟卨,請他們客廳稍候,我梳洗一番,這就相見?!鄙宰鞒烈?,哈迷蚩就決定見一面。
沒辦法,拖時間,其實對金國也不利。
一番口舌交戰(zhàn)之后,張俊和萬俟卨陰沉著臉,直接去了宰相府,見到了秦檜。
“什么?!金國居然如此大開口?!必殺岳飛,然后可議和!”秦檜忍不住震怒了,就算是談判條件,可以討價還價,也是在太不將自己放在眼里了!
岳飛北伐成功,那是因為有自己在臨安為其贊畫指導(dǎo),督促糧草,輸送兵員!
岳飛北伐的戰(zhàn)功,毫不客氣的說,自己獨占七成!
自己能夠坐穩(wěn)這個宰相的位置,憑借的可是北伐的軍功!
絕不是什么自己投了官家所好,幸進得來!
現(xiàn)在金國居然想要殺岳飛,下一步,是不是就要殺自己?!
想到這里,秦檜的眼中射出殺氣:“他以為現(xiàn)在還是紹興元年,我大宋百廢待興,他金國可以予取予奪的時候么?!”
“做夢!”秦檜怒斥了一聲之后,猛然間想到了什么,眼神之中,閃現(xiàn)出狐疑的光芒,突然問道:
“你二人,可曾聽出那金使有何依仗?”
“這?”張俊頓時啞口無言,他一個武將轉(zhuǎn)的樞密使,哪里知道怎么觀言察色?
“嗯,恩相,小人倒是有所猜測,就是茲事體大,不敢亂言。”萬俟卨臉色沉重,抱拳一禮。
“姑妄言之,我大宋,言者無罪!”秦檜擺手,萬俟卨可是自己一黨的人物,自然不會在意。
看了張俊一眼,萬俟卨開口了:“那金使哈迷蚩,之所以趾高氣揚,就在于他們打了敗仗,他說了,只要我大宋不同意他們的條件,他們就送還二圣!”
“什么?!他們怎么敢?!”秦檜頓時驚得站起,心愛的唐三彩茶盞失手打落在地,茶水將半幅前襟都打濕,也顧不得了。
是啊,金人,又怎么不敢?!
秦檜心思電轉(zhuǎn),一旦徽欽二帝回朝,這趙構(gòu),可就不一定還能繼續(xù)當皇帝了!真正聽他話的,也就是這幾年,靠著岳飛打下來的荊楚之地。
至于吳越之地的本土官員、士子,早就對動不動就北伐,要求征收錢糧、兵員的北派官員,連帶著支持北伐的趙構(gòu),還有自己,也心有怨望了。
在這樣的情況下,一旦徽欽二帝回朝,那么,南宋必然發(fā)生動蕩,想來,支持這兩個廢物當皇帝的人絕不在少數(shù),而自己的宰相位置,也不是那么的穩(wěn)當了!
秦檜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紅,麻煩大了??!
這金人之中,也有才智之士,這是抓住了自己這一方臨安小朝廷的痛腳?。?p> 尤其,是那個想要直搗黃龍,迎還二圣的岳飛,突然間,秦檜對他的欣賞,就一掃而空了。
“說起來,我大宋從來就不缺能打仗的,犧牲一人而換得兩國息兵,實在是莫大功德啊?!痹谂R安的皇宮之中,秦檜這么跟趙構(gòu)解釋,其實也是遞上去一張?zhí)葑印?p> 畢竟,這北伐中原,迎還二圣的口號,還是趙構(gòu)第一個提出來的,這樣才收獲了北伐派官員的大力支持。
不過,時移世易,現(xiàn)在趙構(gòu)的位置已經(jīng)比較穩(wěn)當了,反倒是這些北伐派的官員,變成了不穩(wěn)定因素了,需要壓制一二。
看著趙構(gòu)的臉色陰晴不定,秦檜想了想,又來了一句:“岳飛雖然忠心可嘉,但是,他的軍權(quán)未免太大,十萬岳家軍,而且還是具備了軍魂的軍隊,在我大宋,再難有抗衡的軍隊了?!?p> “有時候,適當?shù)膲阂粔?,也是保持君臣相得美談的一種辦法?!?p> 沒有說出來的話就是,岳飛可能的確是忠心耿耿,但是他的手下可就未必了,難保不出現(xiàn)一個黃袍加身的戲碼。
趙構(gòu)聞言,看了秦檜一眼,笑著擺手:“愛卿的心思總是那么靈巧,不過,此時城中傳的星君下凡,扶保岳帥的話,那都是金國使者派細作傳的,不過是區(qū)區(qū)的離間之計而已!”
“當我趙構(gòu)是傻子嗎?是那自毀長城的昏君?!”
“岳飛手下大將,都是統(tǒng)制,比起岳飛,也就只差一級而已。一個個都是帶著自己軍隊合并進去的,在我的圣旨下,自然是聽命于岳飛,可要是岳飛想反,那可就沒有幾個人會跟著造反了!”
能夠中興的皇帝,可沒有一個是傻子!
狂飆的刺猬
不是為了趙構(gòu)秦檜洗白,只是每一代的開國帝相,都有他杰出的一面,更有殺伐果斷,陰狠腹黑的一面,每個人的看法都不會一樣,只有一點,他們,絕對不是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