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返樸歸真（1）
1
為了給蕭月明尋找一個(gè)替身女朋友，我腦洞大開，假借招聘演員之名，私自主持了一場自定義的“選美比賽”。誰想“螳螂捕蟬，黃雀在后”，自以為安排得天衣無縫，最后卻落入趙威的圈套。后來，我不得不以蕭月明為原型，創(chuàng)作了一部長篇小說，取名為《一個(gè)瘋子的情史》。小說出版后，因?yàn)樾麄鞯轿?，果然大賣?？墒沁@件事過去許多年，我一直耿耿于懷，雖然蕭月明從沒有為此事說過一句話，我卻始終覺得虧欠于他。當(dāng)然，這些也都是后話了。
就說元宵節(jié)前這一天，我終于完成了那個(gè)“神圣”的使命，帶著陶心蘭坐上了返程的班機(jī)。在此之前，她費(fèi)盡口舌說服了父母，學(xué)校那邊，她也找恰當(dāng)?shù)睦碛缮暾?qǐng)了假期。而我心里又開始擔(dān)心，她到底能不能堅(jiān)持下來，救蕭月明脫離苦海。
回到家，我吩咐妻收拾一間空屋安排陶心蘭住下，然后興沖沖地跑到蕭月明家里。蕭伯伯正在院子里燒水，看見我連忙站起身來，說：“明君，怎么過年也沒看見你，你去哪里了？”
我說：“我年前去了原海，今天剛回來。大爺，我把陳嫣嫣帶回來了?！?p> 蕭伯伯驚訝地問：“真的？”
我說：“當(dāng)然是——假的?！?p> 我把去原海尋找陳嫣嫣替身的經(jīng)過跟蕭伯伯說了一遍。蕭伯伯聽完愣了一會(huì)兒，說：“這，靠譜嗎？”
我說：“大爺，您就瞧好吧?！?p> 我囑咐蕭伯伯一定要保守秘密，回頭往蕭月明屋里走去。走進(jìn)西屋，我看見他正坐在茶幾前寫毛筆字，再一打量，見他身上拾掇得干干凈凈的，心中一喜，暗想：“莫非他知道今天有好事等著他？”我沒心思欣賞他的書法，上前奪去他手里的毛筆，拉起他的手說：“走，我?guī)闳タ春脰|西！”
“不去，不去！我要陪著嫣嫣?！笔捲旅骱敛豢蜌獾赝屏宋乙话?，又拿起另一支筆寫起字來。
我好說歹說，費(fèi)了老大勁才把他誆到家里，一進(jìn)大門我就大聲喊陳嫣嫣的名字，好讓陶心蘭有個(gè)心理準(zhǔn)備。陶心蘭從西屋里出來，看見我倆，站住了，表情有些發(fā)呆。我拍拍月明的肩膀，指著陶心蘭試探著說：“你瞧，誰來了？”
蕭月明眼里放著光，驚奇地叫道：“嫣嫣，你怎么在這里？”
陶心蘭打量了月明半天，又轉(zhuǎn)頭看著我。我沖她呶呶嘴，她會(huì)意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蕭月明掙開我的手，沖上前去，抓住陶心蘭的胳膊，流著淚說：“嫣嫣，你還活著，你還活著——我可想死你了！”
陶心蘭咬了咬嘴唇說：“我回來了，你應(yīng)該高興才對(duì)?。孔?，進(jìn)屋去吧?！?p> 陶心蘭說完，和蕭月明手拉著手往堂屋里走去。我驚嘆陶心蘭竟然這么快入戲，不由得伸出了大拇指。我進(jìn)了屋，見他們倆肩并肩坐在床沿上，互相看個(gè)沒完。妻和母親站一旁看著他倆偷笑。蕭月明忽然說：“嫣嫣，你那天不是扎著馬尾嗎？怎么又編起辮子來了？”
陶心蘭說：“我還是喜歡扎辮子。這樣好看嗎？”
蕭月明咧開嘴笑了，說：“好看！你的辮子讓我想起一首歌——村里有個(gè)姑娘叫小芳，長得好看又善良，一雙美麗的大眼睛，辮子粗又長。”
他說著說著，竟然手舞足蹈唱了起來。大家都被他唱歌時(shí)的憨態(tài)逗笑了。我走上前去問他：“月明，你知道這是在哪里嗎？”
蕭月明說：“在你家啊！”
我指著自己問：“我是誰？”
蕭月明不假思索地說：“你不是張明君嗎？化成灰我都認(rèn)得你?！?p> 我指著妻說：“這個(gè)呢？”
“那是你老婆?！?p> 我指著母親又問：“她呢？”
“她是俺嬸子?！?p> 母親忍不住拍手笑著說：“哎，這孩子可不是好好的嗎？”
我又指著陶心蘭問他：“那這一位呢？”
蕭月明抱著陶心蘭的胳膊，略帶羞澀地說：“她是俺沒過門的媳婦?！?p> 陶心蘭羞紅了臉，摸著發(fā)梢低了頭。
我忽然來了氣，喊道：“蕭月明啊蕭月明，你是不是在裝瘋？”
妻扯了我一把，嗔道：“你喊什么？別嚇著他。”
蕭月明嘆了口氣，不無委屈地說：“嫣嫣在我身邊，我就明白；她不在，我就糊涂了?！?p> 他這一句話讓大家都無語了。我趕緊岔開話題說：“媽，你們快去做飯吧。等一下我要跟月明好好喝一杯！”
吃過晚飯，我和陶心蘭送蕭月明回家。陶心蘭見了蕭伯伯，大大方方地叫了聲“大爺”。蕭伯伯紅著眼圈說：“姑娘，月明就托付給你了。您的大恩，俺來世再報(bào)！”
蕭伯伯說著就要給陶心蘭下跪。陶心蘭趕忙攔住他，懇切地說：“大爺，您放心吧，月明會(huì)好起來的?！?p> 進(jìn)了西屋，陶心蘭一眼看見了那架古琴，便欣喜若狂地跑上前去，伸出纖長的手指，在琴弦上“叮咚叮咚”地彈了幾下。
“你會(huì)彈古琴？”我問。
“我媽媽教的。小時(shí)候，我們姐妹倆經(jīng)常……”陶心蘭說到這里，欲言又止。
“嫣嫣，你看這是什么？”蕭月明繞進(jìn)床側(cè)的角落里，掀開粉紅色的紗簾，露出了那尊泥像。他看著陶心蘭，臉上滿是炫耀的神色。
陶心蘭看到泥像的一剎那，呆住了，嘴巴張得老大，半天沒有說話。
“這是你塑的？”過了好久，陶心蘭才回過神來，慢慢地踱到泥像跟前，伸出手去輕輕觸摸。
“是?。℃替?，你看她象不象你？”
“象我？”陶心蘭反問一句，臉上的表情瞬間僵住了，整個(gè)人象入定一樣，香魂不知道飄到哪里去了。
“嫣嫣，你怎么了？”蕭月明搖晃著陶心蘭的胳膊，驚慌地問道。
“沒什么。我、我想到一個(gè)人……”陶心蘭搖了搖頭，心不在焉地答道。
她轉(zhuǎn)身來到床前，手腳麻利地將棉被鋪開來，說：“你早點(diǎn)睡吧，我回去了，明天再來看你?！?p> 我一直站在門口，一聲不響地聽著他們的對(duì)話，這時(shí)干脆走到門外，點(diǎn)上一支煙抽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