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終身大事(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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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月明一仰頭,就見一個黑鐵塔一樣的“龐然大物”出現(xiàn)在巷口,人還未到,一個粗重而沙啞的聲音已傳了過來:“你們不干活,蹲在那里嘀咕什么呢?”
大家聞聲都站了起來。趙鏗賠著笑臉說:“這不是等領(lǐng)導(dǎo)您來下任務(wù)嘛!”
“黑鐵塔”咧嘴一笑說:“你這幾年煤灰吃了幾十斤了吧?還要我給你下任務(wù)?”
蕭月明看他身高足有一米九,面孔黑得象是涂了鍋底灰,五官長得不是很協(xié)調(diào),但因為一臉憨厚的笑容,給人的感覺倒是很和氣。
“黑鐵塔”走過來,掃了眾人一眼,說:“他們兩個我都熟——這一個就是你內(nèi)弟吧?”
趙鏗忙說:“對對,這不大學(xué)剛畢業(yè),工作還沒著落,就跟我來窯上體驗一下生活?!?p> “黑鐵塔”嘿嘿一笑,瞅著蕭月明說:“這里的生活真沒什么好體驗的。天天在煤灰、炮煙里薰著,那氣味洗都洗不掉,連老婆都會嫌你身上臭——你還沒找對象吧?”
蕭月明點點頭?!昂阼F塔”便說:“那要抓緊時間了——”“黑鐵塔”拿蒲扇一般大的手掌按在趙鏗脖子上說,“你看你姐夫,身材瘦得象麻桿,家里窮得叮當(dāng)響,還能教你姐姐死心塌地跟著他,這倒是個本事!”
趙鏗紅了臉,推開“黑鐵塔”說:“老李你說什么呢?別拿你當(dāng)人看,你他媽倒給我滿嘴噴糞!”
“黑鐵塔”不急不惱,笑著說:“開個玩笑,這就急了?不跟你們閑扯了,我還得去別處逛逛?!薄昂阼F塔”將手里提的塑料袋遞給趙鏗說,“這是四支火藥,放兩炮足夠了。藥又漲價了,省著點用?!?p> 趙鏗接過袋子看了一眼,咬著嘴唇說:“又漲價了?漲多少?”
“黑鐵塔”說:“現(xiàn)在是一支藥扣兩塊錢?!?p> 趙鏗罵道:“真坑,放兩炮,一罐碳沒了!”
“黑鐵塔”又囑咐大家?guī)拙洌D(zhuǎn)身走了。趙鏗拆了袋子,拿出一支金黃色外皮的火藥來,俯身拿起地上的接線板,吩咐道:“我在這里放炮;李瑜去上面找罐;二叔你去檢查一下絞車;月明,你拿鐵鎬抓一些硬泥塊過來,我堵炮眼用?!?p> 聽了趙鏗的吩咐,大家分頭去忙了。蕭月明拿了鐵鎬,在北邊的炭壁靠近地面的位置上找到一些硬泥,拿鐵鎬一塊一塊刨下來,放到锨頭上端給趙鏗,然后蹲在一邊看他弄炸藥。趙鏗接完引線,拿電鉆在炭壁上斜向鉆了一個洞,將接好線的管狀炸藥塞進(jìn)去,用泥塊封了口,又拿木棍搗實,站起身來說:“弄好了。躲遠(yuǎn)點!”
蕭月明收斂起地上的工具,跟著趙鏗退到十幾米外的巷口。轉(zhuǎn)過彎來,趙鏗將電線板上的兩個線頭往一起碰了一下。只聽“轟”地一聲悶響,蕭月明眼看著剛才埋炸藥的地方攤下來一大堆煤塊。緊接著,灰白色的煙霧竄起,迅速往巷口這邊彌漫過來。
蕭月明退到南邊的一個回風(fēng)巷里。盡管離炸點足有三十多米遠(yuǎn),他還是聞到了炮煙那種甜絲絲卻令人作嘔的味道。過了十幾分鐘,煙霧才慢慢散去。趙鏗上到絞車那里,將裝碳的托子拉到炭堆旁?!拌F算盤”也跟過來,三人掄起大窯锨,一口氣將托子裝滿。趙鏗拿鎬頭在托子上錘了三下,等在上面的李瑜聽到響聲,便開動絞車將托子絞了上去。
一連裝了幾托子,蕭月明才弄明白整個工作的流程。所謂的“托子”,就是用鐵皮打的用來運(yùn)煤的工具,形狀跟浴缸很相似。它圓頭的一端系著鋼絲繩,鋼絲繩纏繞在絞車的輥子上;托子另一端拴著一根尼龍繩,用來將空托子拉回到炭堆旁。守在下面的人裝滿托子,開絞車的把托子拉到絞車旁,有個人跟著托子上來,把托子里的炭倒出來,再拉著空托子回去繼續(xù)裝炭;“跑罐的”把罐裝滿,順著鐵軌將罐推到井口中央的罐籠上,按一下電鈴,叫上面的人把罐升上去,卸完罐里的炭,再把空罐放下來,“跑罐的”把空罐推回到絞車旁——如此周而復(fù)始。
蕭月明乍接觸這一行,“技術(shù)活”干不了,趙鏗就安排他裝托子、來回拉托子。蕭月明倒是不惜力氣,事實上干什么事他都愿意多出力不落人后的,但畢竟體力活干得少,身體跟不上,幾個來回下來,汗就出來了。他干脆將毛衣毛褲都脫了去,身上只剩下單衣單褲。
拉托子看似簡單,實際上也有一些糾結(jié)在里面。鋼絲繩往輥子上繞的時候,弄不好就會從輥子上掉出來,纏在一邊的擋板上,或者先纏起來的大繩圈脫出來壓在后來的繩圈上,鋼絲繩再往回脫的時候就會被卡住。因為這些原因,拉起托子來,經(jīng)常一停一頓的,會讓人感覺很不舒服。蕭月明知道下力氣的活,都不會舒服的,只能暗地里勸自己忍耐。就這樣,大家一口氣運(yùn)了四罐碳出去,時間已經(jīng)過去了三個小時。趙鏗發(fā)話讓大家休息一會兒,隨后去了絞車那邊,跟“鐵算盤”和李瑜抽煙拉閑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