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讖州歷險（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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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午時分，蕭月明經過霍村立交橋附近的一家職業(yè)介紹所，看到墻上張貼了海量的招聘廣告。毫無防備的他象是遇到了救星，迫不及待地抬腿走了進去。一位自稱姓王的小姐接待了他。這女的約摸二十歲上下年紀，畫著細長的眉毛，嘴唇涂得血紅。

　　王小姐伶牙俐齒，等蕭月明一落座，就給他介紹她們的服務有多么周到、多么守信用，委托她們招工的廠家有多少多少，說到最后，輕而易舉就把他說動心了。蕭月明頭腦一熱，就覺得今天辦了手續(xù)，明天就可以找到工廠上班了，于是把身上僅有的一百塊錢掏了出來，抽出二十塊錢作為今晚住宿的費用，剩下的八十塊錢交給王小姐作“介紹費”。本來按“規(guī)定”要交一百五的，蕭月明滿臉羞澀地說自己身上沒錢了，而王小姐“深表同情”，說不足的錢可以以后再補交，然后開了張收據給他，并向他保證：十天內不能幫他找到工作，會將介紹費原數退還。

　　蕭月明滿心歡喜的離開介紹所，但他沒想到，接下去遇到的事，竟然要用“詭異”兩個字來形容！當天下午，他按照王小姐給他寫的那張紙條上的地址，坐公交車去了另一家介紹所應聘“廣告員”（后來他才知道，就是給他們寫廣告、到大街上貼廣告）。那家介紹所的老板見了蕭月明，就拿了一張大紅紙，給他一段寫好的廣告詞，讓他拿毛筆比著它寫到紅紙上。等蕭月明寫了一大半，那自稱老板的中年男子在一邊點頭說“還行”。正在這時，闖進來一個跟蕭月明年紀差不多的男青年，進門就說也是霍村那個介紹所介紹過來應聘廣告員的，還說是那邊介紹所宋老板的親戚、請多關照之類的話。蕭月明心里就覺得不可思議——這該是多好的工作啊，老板的親戚也來競爭？偏偏又那么湊巧，跟他一前一后來到這里……中年男子又拿出一張大紅紙，也讓那個人比著抄那段廣告詞。那小青年手腳倒是快，提起筆來一會兒就寫完了。

　　蕭月明寫完廣告詞，放下筆，心里已經對這個工作不抱什么希望了。果然，中年男子開口說道：“你們兩個都寫的不錯。按道理是這個蕭月明先來的，可是既然你是老宋的親戚，我也不能不給他面子。這樣就不好意思了——蕭月明，你還是回去讓他們給你介紹別的活吧！”

　　蕭月明雖有滿腹怨言，卻一點辦法也沒用，只得再坐車回到霍村。一個來回光車費花了五六塊錢，他心疼得了不得。見了王小姐，還沒等他發(fā)火，王小姐就一臉誠懇地道歉，說是這事太湊巧了。她一邊說一邊又給他開了一個介紹信，交代他明天一早去找某某食品公司的李老板應聘送貨員。蕭月明無奈地拿了那封介紹信，回到住宿的旅館。

　　這家旅館離火車站有幾十里路那么遠，昨天晚上蕭月明一下火車，就被旅館的業(yè)務員連拉帶扯弄進面包車里，五人座的小車足足塞了七八個人才開走。蕭月明當時特意看了一下手表，路上走了一個多小時。因為手里沒錢，他選的是最便宜的房間，只要十塊錢一晚。屋里擺了十幾張兩層的木板床，中間的過道窄的只能容一個人通過?？墒?，就是這樣的房間，蕭月明也住不起了。他從介紹所回去后，把兜里所有的錢掏出來數了一遍，發(fā)現交了當晚房費，手里不到十塊錢了?！懊魈煲欢ㄒ业焦ぷ?！”他暗暗給自己打氣。

　　第二天，蕭月明費盡周折找到某某食品公司老板的家里。因為路遠，又不敢掏錢坐公交車，他是一路走著去的。在一個陰暗的屋子里，房頂的木梁上吊滿了拇指粗的麻繩，每條繩子都系著一個麻袋，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裝的什么東西。破舊的瓷磚地面上，幾個不大的孩子在地上亂爬。那個自稱老板的男子見了蕭月明，張口就問他是不是近視，為考察他的視力，就讓他數屋頂上有幾根繩子。蕭月明眼看那些繩子縱橫交錯，不知道怎么才算一根，后來就按照麻袋的數量說了一個數字。男子毫不在意的樣子，沒說對也沒說不對，只管對著地上亂爬的孩子嘰里咕嚕說了一通，一會兒又走到里間的屋里，再也沒出來。蕭月明等了半天，感覺既納悶又無趣，只得退出來，趕緊往回趕路。

　　當晚，蕭月明跟房間里一起住宿的一位大哥借了十塊錢，好歹交了房費。而第三天王小姐給他介紹的那家工廠，路途更加遙遠。他又走了整整一天，打了好幾個傳呼（那時候流行傳呼機），最后還是沒有找到那個“五金廠”。地址上寫的，就是一個偏僻的小村子，哪里有廠房的影子？蕭月明這才意識到，他很可能被王小姐她們當猴子一樣耍了！

　　回到霍村，已是晚上七八點鐘。蕭月明走進介紹所時，看見一個男的正在跟幾個穿警服的男子一起喝酒。王小姐拿紙巾抹著嘴從里屋走出來，問他有什么事。蕭月明心里半是氣憤半是無奈，盡可能和顏悅色地提出“退款”的要求。王小姐看了他一眼，往椅子上一坐，翹起二郎腿，面無表情地說：“退款？你以為我們這里是免費服務？給你介紹幾份工作了？你地方都找不到，你能怪誰？想繼續(xù)找工作，我給你開介紹信；想退款，沒門！”蕭月明站了一會兒，什么也沒說，轉身走了出去。除了離開，他又能怎么樣呢？包子落進狗嘴里，還能倒出來？來硬的嗎？他只身一人流落他鄉(xiāng)，硬得起來嗎？何況他一向習慣于忍耐，“爆發(fā)力”從何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