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下定決心學畫畫那年,育才中學剛初辦美術(shù)班沒幾年。
美其名曰:要德智體美全面發(fā)展。實際上,是為了年級大榜后百位差生的考學問題做考慮!
學校為了穩(wěn)定軍心,今年更是請來了市里有名的兩位老師,一男一女,據(jù)說也是小有名氣,帶出過不少考上名牌藝術(shù)院校的。全校上下,為此轟動了一陣子。很多人傳:新老師給學校帶了不少N體石膏像,課間話題大都集中于此,傳的神乎其神。
十七歲的余生,正是在這些個‘胡說八道’的風口上,參加了校年級部組織的2012第一批美術(shù)生報名活動。當晚,她便滿心雀躍緊張的,跟幾十個新生擠在一間大教室里,每人一張紙、一塊畫板,幾支鉛筆,開始了枯燥無味的‘打線條’生涯。
“長線條手腕不動手臂動,短線條手腕要動!”余生心中默念,這是老師才講的,哪怕只言片語,也視若真理名言。
她心里煩的很,每一筆畫下去都顯得吃力。
想學美術(shù)這事,她還沒跟家里人開口。余爸爸好說,什么都依著她,但余媽媽就有點難辦了....她一定聽都不聽,直接說這是不務正業(yè)!
背后傳出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不回頭也能猜得出來,是坐后面的倆男生在爭搶什么東西,鉛筆一下一下劃過畫板,發(fā)出很叫人心煩的聲音。
余生伸手把劉海抄到頭頂,極不耐煩回頭。她甚至都還沒看清人長啥樣,就狠狠瞥了對方一眼。
繼而,轉(zhuǎn)身繼續(xù)作畫,獨留被瞪者于風中凌亂。
這招她常用,且百試不爽。誰叫她有個那么煩人的表弟,平時總免不了要定期整治一番。
后頭果然沒了聲,頓時老實了下來。
余生心中暗喜,為她出神入化的‘眼神殺’!
這也太酷了!
說不準以后還能在畫室當個大哥什么的。
她才美滋滋的暗爽沒幾秒,就只覺后背被人用東西戳了一下。
“哎~”
一個稍顯好聽的聲音。
見余生不理睬,又繼續(xù)更用力戳了一下:“哎~叫你呢!”
“你剛才瞪人的樣子可真叫人眼熟,要不你再多瞪我?guī)籽???p> “哎,你怎么不說話?你莫非是個小啞巴?”
......
很吵!很煩!
余生的第一反應:這世界上當真有上了高中還心智不全的人類存在嗎?她對天發(fā)誓:如果這傻子再磨磨唧唧多說幾句,她一定控制不住自己,得多揍他幾拳!
坐在背后正滔滔不絕的陸晨同學,儼然沒發(fā)現(xiàn),這位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小姑娘,竟也是個打架的行家里手!他更沒發(fā)現(xiàn),這位柔柔弱弱的妹子內(nèi)心的忍耐已達到頂點!
“你這畫.....哈哈哈哈,你這畫的也太丑了吧?”陸晨坐在凳子上往前平移了些位置:“你這樣畫不好,不行我來教你,你這壓根就不是這么用筆....”
“你真的是...”余生偏過頭,怒火已經(jīng)燃燒到了頭頂,就差一拉線,準爆炸。她就只是不小心瞟到了‘這傻子’的畫板一眼而已!
瞬間氣勢少了大半。
今天老師才剛教大家怎么握筆、怎么貼紙、怎么排線而已。這位,就已經(jīng)在畫靜物了!畫板上貼著的4K紙張上,是一組看起來已然很成熟的作品,余生雖說不出個好歹,但她在隔壁畫室優(yōu)秀作品墻上看過類似的,相差不大!
原來同是一個班的同學,相差可以這么大....余生咽下心中不悅,重新抓回鉛筆:“不用。雖然你畫的好,但最好也別影響別人?!?p> 從這一天開始,她便在心里立下了一個目標:就是接下來在畫室的、不到兩年的時光里,她一定要超過這傻子。
蓉城這種小城市,夏天好像總顯得很短。余生每天利用晚自習時間,也才在畫室偷偷摸摸學了一個多月,就感到回家時晚風冰涼了。
這段日子,她都是默默無聞的存在,也勉強記住了不少新朋友。
比如油畫超厲害也超溫柔的氣質(zhì)美女陳老師,比如隨便一幅國畫都能賣出大價錢的中年幽默男子方老師;還比如畫室里,誰家是書畫世家,誰幼兒園就開始考了美術(shù)等級....這些八卦信息,余生聽了不少,卻從不參與討論。
終于在一個月黑風高晚上,方老師拿著幾張A4,帶來了第一次月考的好消息。
這是個機會!
但凡抓住了,也不算枉費這一個月來天天跟自己較勁,學的那么辛苦。余生暗戳戳期待的小眼神,似乎被坐在一旁的陸晨察覺到。他領(lǐng)來倆張考試須知,塞給了余生一份:“好好考,我看過了,你至少前三的水平?!?p> 自從上次的不打不相識,陸晨這傻子仿佛哪根筋不對,死活要跟她坐一起,躲都躲不掉,好在這貨后面收斂了些,沒那么吵了。余生翻了個白眼,就當他在胡說八道,繼續(xù)研究考試須知。
“我說真的。你看哈,周小北,自小考級,但她考的是兒童畫,跟素描沒關(guān)系,她畫的不如你。還有那個號稱美術(shù)世家的葉童,他擅長的是國畫,色彩方面的,這次考的是素描。你倆很難說誰能考第二?!?p> 見陸晨分析的頭頭是道,余生也跟著嘆了口氣:“呵呵~我謝謝你,還第二,你怎么不說我能考第一呢!”
“第一....那暫時你不行。你這水平,目前還畫不過我。至少還得再要一兩個月吧!”
“陸晨同學,別說一兩個月了,就算再給我一年,我也追不上你的。”余生一字一頓,他倆的畫,目前就是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下:“所以大神,就讓我安安心心畫會兒畫成不?咱別整那些有的沒的了。”
“最多兩月!”陸晨突然一本正經(jīng),眼神奇奇怪怪:“我不會騙你的,到時候你就知道了?!?p> 說完這句,他就轉(zhuǎn)頭研究起了自己的那張考試須知,沒再多說一句。
他這人向來神神叨叨,余生也沒太在意,只當是又抽風了。
直到兩個月后,第三次月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