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轉(zhuǎn)至晌午,
一天之中,陽氣最盛。
莊頌生躲在不見光的角落里,覺得身體乏力,難以動彈。
不需要呼吸的僵尸,被陽氣炙烤,只覺得胸悶氣短,尸氣都沉積下來。
“副官,副官!”
門被“嘭”的撞開。
立冬的天氣,正是陰寒濕冷的時候,今天卻很反常,太陽掛的老高且萬里無云,仿佛老天也讓莊頌生即便是躲起來,也休想過得安穩(wěn)。
混著正午陽光的風(fēng)吹進(jìn)來,落在莊頌生身上,叫他有一種身處火爐前的炙熱感。
跑進(jìn)來四五個大兵,他們敞開了胸口的扣子,胸口上掛著汗珠。
極其強(qiáng)烈的陽氣,朝著莊頌生劈頭蓋臉砸過來。
黑毛僵雖然已經(jīng)不懼人,卻對活人強(qiáng)盛的陽氣無可奈何。
莊頌生強(qiáng)忍著鋪面來的炙熱陽氣,問道:“何事?”
“副官,您真是料事如神啊,我們兄弟幾個真的找到了一支運(yùn)送金棺材的隊(duì)伍,嘿!純金打造的,這下兄弟們幾個月的餉都有的解決了?!?p> “不過,那支隊(duì)伍是一個小王爺?shù)?,兄弟們遠(yuǎn)遠(yuǎn)看著,沒敢靠近?!?p> 此時正值清末,如果大歷史的背景不變,距離最后一位皇帝退位,也只有一年多的時間了。
“派人繼續(xù)跟著,等天黑了,我們動手!”
動手?
還能動手干什么,當(dāng)然是搶金棺材了!
大兵鼻孔外擴(kuò),直喘粗氣。
金子,錢!
“好了,下去吧?!?p> 房間中只剩下莊頌生,被控制的大帥,蛇尸,以及兩副棺材,內(nèi)里分別放著XSBN銅甲尸和睡僵尸。
“潮州鬼”
“是,先生”潮州鬼道行極低,在白天顯形已經(jīng)是有損陰氣了。
“能不能找到那只僵尸,就靠你了?!?p> “是!”潮州鬼老實(shí)的矮下腦袋,但隨即那顆畸形的大腦袋就彈起來。
僵尸!
意思說,莊頌生還未見到棺材就知道里面有僵尸?
他是怎么知道的,又打算干什么?
莊頌生并未注意到潮州鬼的反應(yīng),他忽然聽到一聲音。
“這可怎么辦??!”
聲音很熟悉,其主人有些滄桑,嗓音中帶著些許的嘶啞,應(yīng)該是長期受折磨所致。
中氣不足,底弱內(nèi)虛。
“躲不過,躲不過,命數(shù)之內(nèi),此次兇多吉少了,唉!”
聲音就在莊頌生耳邊。
有過上一次蝙蝠法師的經(jīng)驗(yàn),這次莊頌生沒大驚小怪。
“月府中的人,聽聲音應(yīng)該是泥菩薩?!?p> 他從未在其他人面前進(jìn)入過月府,而且這還是白天,月亮一直就懸掛于天上,只是白天太陽光太強(qiáng),所以看不見罷了。
但是,突然聽到一個人的聲音,說明他有很大的機(jī)會,再進(jìn)入其他世界。
機(jī)不可失。
捏著五雷天師令,莊頌生意識上升,出現(xiàn)在月府之中。
白天的月府,和夜里來時沒有什么不同。
這里還是只有莊頌生一人,既不見寶藥靈虛君,也不見白骨夫人。
除了特定日期,這些人似乎都不會出現(xiàn),莊頌生早已習(xí)以為常。
頭頂?shù)男强振讽斢幸活w星閃爍,當(dāng)他抬頭往上看時,星星“轟”的擴(kuò)開,化作圓門,里面能看見另一個世界的景色。
乃是郁郁蔥蔥山間小道,莊頌生的世界已經(jīng)步入了臘月,這能看得出他們真的出于兩個世界。
一白發(fā)老漢滿臉生毒瘡,右手牽著一個小女孩,正在小路上趕路。
“泥菩薩!”
正牽著小孫女逃跑的泥菩薩忽然聲響,下意識的抬起頭來。
聲音似乎貼在耳邊,又像來自千里之外,無處搜尋。
泥菩薩掐指試圖測算,但就在那瞬間,他心生感應(yīng),仿佛自己真要測算對方,必定要遭受重傷。
他抬頭朝著天空一拜:“敢問,可是月府中人?”
作為天下第一相師,洞悉天機(jī),即便有天光遮蔽他也能輕松找到太陰星所在。
躬身一拜,拜的就是太陰星位置。
在月府之中,泥菩薩認(rèn)識的人不多。
而且也是正在逃亡的原因,泥菩薩只進(jìn)入月府一次,失去意識一夜,對他而言太過于危險,現(xiàn)在整個江湖都在搜尋泥菩薩。
誰又能不想得知自己的命數(shù)呢?
可是,一生泄露天機(jī)太多,泥菩薩受天譴懲罰,渾身長滿毒瘡,壽命也所剩無幾,對他人而言有益的事,卻只會讓泥菩薩遭受更多的痛苦。
在泥菩薩心中能夠有這般能耐的,大概只有青銅門之內(nèi)的月人山君一位!
一位魔君為何要找上自己?
泥菩薩想不通,想算,但是不敢算,上一次測算便惹怒了月人山君,險些死在月府之中,而那只是警告。
他此時又想起府中的見聞,蝙蝠法師就曾得到過月人山君手下護(hù)法的幫助,只要付出某些秘法寶物,便極有可能得到月人山君的庇護(hù)。
對方是魔君,這方世界能有什么寶物能入對方之眼?
泥菩薩心中思量:“即便是傳說中的一刀三劍,未必能入其眼啊?!?p> 耳畔的聲音卻只說一句:“遇難,可喚本尊名諱?!?p> 然后聲音便消失,
泥菩薩望著太陰星所在位置,久久不曾回過神來。
“爺爺,爺爺,你怎么不走了?”孫女扯拽著泥菩薩的袖子,仰著頭,一雙可愛的大眼睛盯著他問。
“小辮子,你先等一等,讓爺爺算一卦。”
他手指掐訣,眼珠上翻,意圖溝通天地。
罷了,搖頭。
“沒有,一點(diǎn)跡象也沒有,這位恐怕真的超脫三界六道之外,不在五行之中啊。”
他臉上浮現(xiàn)出笑容,膿瘡炸裂,擠出毒漿,泥菩薩卻似乎沒有察覺,只道:“月人山君,月人山君,原來是月仙君啊,我泥菩薩一聲測算無數(shù),現(xiàn)如今卻腦袋魯鈍,連著拆字也沒能看透?!?p> “小辮子~”
“爺爺!”蹲在路邊正摘野花的小孫女站起來,邁著小短腿朝著泥菩薩跑來。
“走吧,我們該上路了?!?p> 爺孫兩人沿著山路,漸行漸遠(yuǎn),唯有泥菩薩的聲音于山間游蕩。
“前路已成定數(shù),定數(shù)之外卻有擾亂棋局的棋手,我等棋子身陷其中,至于是死是活,聽天由命吧?!?p> 莊頌生望著頭頂大開的門,沒有任何動作。
他緊握五雷天師令,意識回歸身體,這才松一口氣。
至于最后時刻,他說的那句話?
可以呼喚月人山君的名字,但月人山君未必會過去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