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凌其實想過，這里是魔界，不管出現(xiàn)誰她都不應(yīng)該意外，然而在她轉(zhuǎn)過身看到許久未見的白越時，心里還是著實驚訝了一瞬。然而驚訝過后是喜悅。
她正愁沒有人能給她出出主意。
“白公子你快來，我有一個問……”
夜里的風涼涼地吹了過來，吹散了籠著寒月的云層，讓她將那張臉看得更真切了些，卻是少有的凝重。她的聲音霎時便停住了。
記憶里，白越很少在她面前露出這樣的神情，她記得上一次見到還是他給她帶來付天卿有去無回的消息，她的心里莫名便是咯噔一下。
鳳凌沒有再開口，準確來說，她是不知道自己該不該開口，更不知道自己開口又該問些什么。按理說，白越即便是個慣愛帶來壞消息的主，但對于此時的她而言，已經(jīng)沒有什么消息會更壞了，可她卻還是不敢問。
在她糾結(jié)的時候，白越已然握著扇子向前了一步，迫使她將那凝重神色看得更清了些。
“為免辰曜發(fā)覺，我不能在這里待太久，我今日來只是想問你一句話……”白越說完卻是垂了眼不再言語，握著折扇的手不自禁地收緊，像是在做一個極其艱難的決定，半晌之后，才微不可查地嘆了一口氣，重新抬眼看向鳳凌：“過往百余年的記憶，你想不想知道？”
鳳凌愣了愣，很是愕然：“……百余年？”
“是，百余年。我沒有說錯，你亦沒有聽錯?！卑自揭浑p眼眸一瞬不瞬地望著她，將她的錯愕盡收眼底，也將她的迷惘看在眼里：“你并不是一個凡人，過去著實發(fā)生了太多的事。這些記憶或許很痛苦，但應(yīng)該會有你想要知道的答案。你愿意想起來嗎？”
又是一個問句，卻是將鳳凌拉回了曾經(jīng)的一個月夜。她記得那個時候她初識白越，以為他是個算命先生，而他也明言自己的確知道她的過往，那個時候他也是問了她一個問題，他說：“若我愿意說，你真的確定……自己愿意聽？”
她的手不自覺地撫上了橫亙在右臉的疤痕。
若白越說的是真的，她當真不是凡人卻落得了這樣的境地，那那些記憶想必真的不會好到哪里去……
最終，白越將一顆珠子留給了她，讓她自己做決定。而鳳凌看著那遍布裂痕的白色珠子在院子里枯坐了半宿，最終一揚手摔碎了它。
……
傳說千年前的鮫人族王后一生只落過一滴淚，這淚便凝成了一顆珠子，她一生為情所困亦為情而死，因此這珠子生而便帶有裂痕。又或許是王后的記憶太過痛苦，以致讓這珠子有了一個封存記憶的能力，便是西海鮫人族的圣物——鮫人淚。這顆珠子原本被鮫人族世代供奉，卻在百年前因鮫人王與天族二殿下一個荒唐的賭約而輸給了天族。
那個賭約是：辰曜能否為天族所用。
已是次日初晨，晨風拂過帶著淺淡花香，臺階上一動不動的少女終于緩緩從臂彎中抬起了頭，望著滿院的鳳凰花時，視線卻有些模糊。
院門外突然響起腳步聲，她緩緩轉(zhuǎn)過頭去，在看到魔君的時候其實有些微意外。在她近來的記憶里，他真是難得這樣光明正大地走進來。她站起身迎了上去。
辰曜看到她時不知為何心頭閃過了一絲異樣，未及細想她已到了近前，全然不似往日懼怕他的樣子。辰曜愣了愣，卻還是開口問出了自己今日來的目的：“你的傷養(yǎng)得怎么樣了？”
其實這幾日來鳳凌的小動作他全都看在眼里，他想著今日她一定也會像往常一樣，絞盡腦汁地說著自己這里挺疼那里也挺疼，然而她卻沒有。她毫不畏懼地迎著他的目光，那雙清澈的眼里甚至連一絲躲閃都沒有。
她說她的傷已經(jīng)全好了。
又是一愣，但辰曜很快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緒，垂眸掩去了眼底的落寞，他冷冷地開口：“既然好了就走吧，以后也別再來了，這里不是你該來的地方?！?p> 說完之后欲轉(zhuǎn)身離去，可腳步卻在少女的聲音中堪堪停住。
“我不會走的，以前不會，現(xiàn)在更不會。辰曜?！?p> 一聲辰曜讓他有些恍然，他已經(jīng)太久沒有聽到這個聲音喚出自己的名字了。可以前這丫頭因為懼怕自己，從來都是規(guī)規(guī)矩矩地喊著魔君，今日卻……
腦中有一個念頭瞬間劃過，她已一邁步到了他面前。
“從前你不愿意把我留在身邊，是因為我只是一介凡人，那如果我告訴你，現(xiàn)在站在你面前的已經(jīng)不是鳳凌，而是清漓呢？”
那個念頭終于被她親口證實，辰曜眼眸倏然睜大，卻又在一瞬間斂去了其中所有的情緒：“清漓……可那又如何，如今的我早已不再是天族的戰(zhàn)神，我是魔。與你終究……”
“有別是嗎？”清漓打斷了他的話，語氣里含著些微的怒氣：“別再說什么有別的話了，神又如何，魔又如何。你是神，我就是神，你既為魔，我便是墮化成魔又如何！”
話音落下去的那一刻，她緊握的雙拳猛地發(fā)力，火光漫天而起，一對金色的羽翼現(xiàn)于身后，清漓開口的聲音化作凄厲鳳鳴，眉間一道血紅印記閃現(xiàn)，復又消失不見。
“現(xiàn)在，我們一樣了……”
傲雪被外面這震天的動靜驚得從床榻上跌了下來，著急忙慌地從屋里跑出來的時候，只見到滿院被燒焦了的鳳凰花，和倒在辰曜懷里的清漓。
那姑娘已不再是從前凡人的樣子，看那周身繚繞肆虐的魔氣，倒像是成了魔。傲雪心里一驚。然而未等她把眼前所見消化完，便又見辰曜揚手在小院外設(shè)了個結(jié)界，抱起清漓時他滿臉都是警惕之色：“護好結(jié)界。”
傲雪遵照吩咐在院子里加強著結(jié)界，分神瞥了一眼辰曜，心里其實有些奇怪。
凡人墮魔這種事極少發(fā)生，至少她活了數(shù)百年也沒有見過一例，而清漓墮魔墮出了這么大的動靜，足以見得她其實并不是個凡人。這沒什么好驚訝的，傲雪此前就已經(jīng)猜到一些了，她驚訝的是清漓為什么能整出這么大的動靜？而且看他們魔君的神情，他似乎在擔心什么，這擔心又似乎不僅僅是對清漓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