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涼如水,月明星稀。怯鈴村外不遠的山間小道上,白越搖著扇子踱著步,像是在等著什么人。片刻后,云層籠住月亮的同時,一個人影出現(xiàn)在了他面前。
“有些日子沒見,沒想到你竟然來了這里?!?p> “大哥對我的行蹤不是一向了解么?哪里來的‘沒想到’?”
云層漸漸散去,清白的月光映出了白陌那張沉穩(wěn)容顏,他的嘴角牽起一絲無奈:“從前是了解的,但近來……有些事情要處理?!?p> 輕挑了挑眉,白越?jīng)]有再追問下去,而是開口問起了自己的正事:“怯鈴村的事,大哥了解多少?”
“不算多,但對你來說應(yīng)該足夠了。”白陌略微偏了頭,眼神落在了不遠處:“大約是在數(shù)月之前,鮫人王容疾面見天君,稟明在凡界南憶國發(fā)現(xiàn)了一個以盜墓為生的村落,激起亡靈怨氣無數(shù),于天道不容。天君聽后頗為震怒,下令降下天罰,命容疾全權(quán)處理此事。”
白陌話音緩緩落地,所說內(nèi)容卻早已在白越預(yù)料之中。
看來怯鈴村的這場病果真是天罰,既然如此,那想要治好便有些困難了。怯鈴村盜墓之事少說也有數(shù)十年之久,之所以方圓幾里寸草不生,也是因為亡靈怨氣圍繞在周圍。這樣的程度,若生人之軀不足平息怨氣,這場天罰便不會結(jié)束。只不過……為什么不早不晚地,偏偏在這個時候被人發(fā)現(xiàn)?
想起了白陌話中提到的那個名字,白越眼中閃過了一絲異樣:“許久不曾關(guān)注過天族之事,想不到容疾在那個位置上坐得還挺穩(wěn)當(dāng)?!?p> “他本就是鮫人族的三殿下,容祉殤至今未有醒來跡象,他來承襲鮫人王之位自是順理成章。更何況,他本就有些本事的。”白陌說著話,眼神卻仍舊望著不遠處:“倒是你們,如今關(guān)注著怯鈴村的眼睛多了不少,可要當(dāng)心那小鳳凰被人發(fā)現(xiàn)。尤其我聽說,容疾之前同她的關(guān)系似乎也有些不一般。”
“這些大哥盡可放心,有我在,不會讓她有事的。不過,還有一件事……”
“你說的是前些日子托我去查的事吧?”白陌終于舍得將眼神收了回來,望向了自己弟弟:“魔界無異常,魔君也無異常,你在懷疑什么?”
微微垂了眸,白越緩緩搖了搖頭,沒有再繼續(xù)這個話題:“其實這些事大哥傳個信給我就好,又何必專程跑一趟?!?p> 白陌微微愣怔,隨后輕笑了一聲,重又將眼睛落向了方才望著的地方:“不是專程來為你送消息,是專程來找她回去?!?p> “華泠上仙她……又跑了?”
白陌點了點頭:“她原本就不怎么聽我的話,以為清漓身死后,便更與我作對得厲害??芍懒诉@些事對她沒好處,我也只能……罷了。她想做什么,由著她便是了?!?p> 白越順著大哥的眼神望了過去,不遠處的荒地上,不知何時竟開出了一朵純白色的花來,在月光下閃著微弱的熒光。白陌朝著他微微點頭示意,隨即身形一閃,人已到了白花近前。
修長手指將花朵摘下,夜幕中頓時現(xiàn)出了一條蜿蜒的銀線,一直延伸到黑暗之中。無奈的笑意再一次爬上唇角,白陌終是順著銀線指引的方向?qū)ち诉^去。
……
不過三日光景,施娟的情況就有了明顯的變化。精神越來越好,胃口也越來越好,面色紅潤程度直逼鳳凌。用施娟自己的話來說,她的身子是在青愿的調(diào)理下比原來都好了不少。
天權(quán)對此匪夷所思,鳳凌也滿頭都是問號。只是他們還沒來得及將這件事情調(diào)查清楚,施娟就已經(jīng)迫不及待地將這個好消息在村里宣揚開了。消息像長了腿一般,致使后面的局面漸漸脫離掌控。
照著青愿的方子喝了藥,村民們的病情皆有了不同程度的好轉(zhuǎn)。幾乎是在一夜之間,青愿就成為了村民口中下凡來拯救他們的仙女。
而南朗那邊也派人傳回了消息,說是這次格外順利,不日將會回村。送完信之后,那人還專程跑到了南安家里,給施娟單獨塞了一張紙條。上面是南朗的字跡,說他在這一路上想了很多,終于想明白了。決定這次回來之后就聽施娟的話,再不碰這些東西。還許諾等施娟養(yǎng)好了病,就帶著她和南安一起離開怯鈴村,找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一家三口好好過日子。
施娟拿著這張紙條興高采烈地告訴鳳凌這一切的時候,眼睛里面閃著的是鳳凌從未見過的光芒。那個時候她想,不論青愿是用了什么樣的方法,這樣的結(jié)果畢竟是所有人都希望見到的,似乎也沒有什么不好。
那個時候,她尚且這么以為著。
……
因為心里惦記著南鈺,鳳凌見村民皆有好轉(zhuǎn),便想著去問問寧言愿不愿意試一試青愿的藥。雖然南鈺的情況比較復(fù)雜,但必要時也須得賭一把才行,萬一就管用呢。
她心里這樣想著,卻沒想到再一次踏進琴樓,再一次見到南鈺,已然同上一次大不相同。
屋里的蘭花仍舊散著淡淡清香,床榻之上,南鈺仍然雙眸緊閉,可氣色已較上次差了許多。先前只在脖頸的紅疹已經(jīng)零星爬上臉頰,病色也逐漸顯了出來。
天權(quán)坐在床邊為她號脈,臉上一雙眉極難得地輕輕皺了起來,讓鳳凌心底涌上了一絲不好的預(yù)感。
屋子里的人都屏息靜氣地等著一個結(jié)果,半晌之后,方才見天權(quán)緩緩收回了手。
“怎么樣怎么樣?南鈺姑娘現(xiàn)在到底怎么樣了?”
天權(quán)剛站起身,景諾已經(jīng)耐不住地一步邁了過去握著他手臂發(fā)了問。天權(quán)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屋子里的其他人,最終將目光落在了柔柔望著南鈺的寧言身上,說了八個字:“氣若游絲,命不久矣?!?p> 屋中一時極靜。寧言沒有動作,甚至連頭都沒有抬一下,不確定他究竟有沒有聽到天權(quán)的話,但他望著南鈺的眼神分明有了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