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凌并不曉得為什么自己在這個時候想的仍舊是付天卿,她想了想,覺得大抵是因為新的希望還未誕生,因此便容易對舊的希望再抱有期待,但其實這期待已同幻想無異。
看來她得在八卦阿靈的同時趕緊尋找新的希望才是。
……
連續(xù)幾日的軟磨硬泡外加威逼利誘之后,鳳凌終于在七月十四的這一天晚上成功撬開了阿靈的嘴,將他們?nèi)齻€人之間那錯綜復雜的關(guān)系了解了透徹。
之所以能卡在七月十四這么一個特別的日子,全因鳳凌在今夜下了一劑猛藥。因為七月十五中元節(jié),她勢必有一場躲不掉的祭祀。
其實阿靈的事也并沒有很著急,過了中元節(jié)再聽也是一樣的,但那感覺就像是吃飯吃了一半被人喊走,茅廁上了一半被人喊走,聽書聽了一半被人喊走,從身到心都不舒服。所以為了避免自己不舒服,她還是下了猛藥。
不過雖說是猛藥,卻也只是稍狠一些的威逼利誘罷了。
師父對于她們二人交換身份這件事一直都是保持著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態(tài)度,其間自然是有對阿靈的縱容,但有縱容又怎么了?若是鳳凌將這件事挑到明處,迫使師父不得不面對兩個徒弟犯下的錯誤,她便還得對這個錯誤有一個公允的判決。
此乃威逼,傷敵一千自己也討不到半點好的威逼。
至于利誘……
阿靈既然能做出同人私奔這樣的事情來,證明她當初那顆愿為萬民赴湯蹈火的心已然變成了愿為愛情赴湯蹈火。既然情竇已初開,那事情便好辦得多。她若執(zhí)意將一顆心拴在辛落塵身上,那鳳凌無論如何也會讓他們終成眷屬。但若她對辛落塵的心已經(jīng)碎成片片,鳳凌也會想辦法給她尋來一段更好的姻緣。
如此一番操作下來,阿靈即便不想說也拗不過自己那顆心。
雖然前后幾天阿靈說得斷斷續(xù)續(xù)前言不搭后語就連時間節(jié)點都是亂的,但鳳凌憑借著聽書聽出的經(jīng)驗,硬生生將前言和后語都搭了起來。
大致如下:
其實他們?nèi)酥g的關(guān)系說亂的確是亂,但也并不是那么的亂,無非是原本兩情相悅的人被第三者插了足。一般這樣的情況放在市面上流傳的那些話本中勢必會發(fā)展成二女爭一男或者是二男爭一女,但或許是阿靈命格過重故而被老天看中,這樣的事落在了她身上變成了一男一女爭一男。
說起他們的私奔,不過是半個多月前的事,而說起他們的相遇,也不過是一個多月前的事。阿靈說,她同辛落塵是一見鐘情,但鳳凌以為,不過是她單方面的一見鐘情,因為辛落塵最開始并沒有看上她。
他們相遇在一個草長鶯飛陽光燦爛的夏日午后,彼時的阿靈褪下了圣女的光芒,也不過就是個十六七歲的少女,但凡是少女便會懷春,這道理同隔壁老趙家的母貓半夜會叫得人睡不著覺是一樣的。一到晚上,那只母貓它……咳,跑題了。
懷春的少女并沒有什么,但若這少女身旁還有一個慣愛讀一些風月話本的閨中密友便又另當別論了。在鳳凌的耳濡目染之下,對情愛一道開竅甚早的阿靈率先邁入了“歧途”。而就像剛才說的,許是阿靈命格過重,老天真的是格外看中她,在她一踏上歧途便安排了一樁她自以為的天賜良緣。
她那天從圣女府中偷溜出去,原本是想去街上瞧瞧雜耍的,但沒承想不過才剛剛拐過街角,便不小心踩上了一條被攤販丟棄在路邊的死魚,被迫在街上表演了一下自己的“滑魚”技巧。簡直比雜耍還要精彩。
原本低調(diào)的出行最終轟動了整條街,手里剛出爐的糖炒栗子也盡數(shù)灑了出去,街上人仰馬翻,阿靈在滑行一段距離后終于失了平衡,仰面向后倒去。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她的眼前突然閃過一個人影,一手將她傾倒的身子攬過扶正,另一只手取過了她手中的紙袋,將還懸在半空未及落地的栗子接回了袋中。
一套動作行云流水,就這么俘獲了懷春少女的心。
其實這一段相遇鳳凌是很能理解的,畢竟話本里都是這么寫的嘛。英雄救美,美定會愛上英雄,再加上這英雄若是長得還不錯的話,美人愛上英雄的速度只會更快。有的時候,甚至就只需要一眼的時間。
阿靈便是一眼就看上了辛落塵。
被英雄救了之后,美人理所應當?shù)靥岢隽艘獔蠖鳌5氄f起來,辛落塵不過是拉了一把將倒未倒的她,以及接了她手中那一袋糖炒栗子而已,同那些才子佳人故事里的救命之恩相比簡直輕若鴻毛。但阿靈說,恩情不分大與小,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更何況,即便于她而言只算得上是滴水之恩,那么于那袋栗子而言卻足以稱得上是救命之恩。
……真乃辯論鬼才。
辛落塵拗不過她,被拉到了附近一條寂靜無人的小巷里。嗯……不要誤會,她并不是想對他做什么,只是這小巷里有一家煮茶煮得很好的茶樓而已。阿靈經(jīng)常來。
她最喜歡的是這里的白茶,色澤銀白茶湯清亮,煮一壺茶再捧一本書,她能在這里坐上一天。
不過初初見面,阿靈便興致勃勃地將自己最喜歡的事物分享給了辛落塵,由此便奠定了她在這段感情中勢必是主動的那一個,也是會受傷的那一個。
你來我往的幾番交談之后,阿靈對眼前的男子已種下了情根,但眼前的男子不過是將她看作一個有趣的姑娘而已。僅此而已。
辛落塵家在城中也算是富庶之家,家中唯有他這一個獨子,老母親四十歲的時候才生下他,故而將他看得真是比那六月的雪花還要珍貴。
雖然六月最好不要有什么雪花,但事兒是這么個事兒。
他與城中某些只知道遛鳥的公子哥不同,因為除了遛鳥,他還對釣魚感興趣?;蛘哒f,從他笑著從娘胎里爬出來的時候就注定了他與常人不同。他不喜歡消停,騎馬射箭掏鳥窩,拆家打架逛青樓,簡直無惡不作。
這是阿靈說的,鳳凌并不能夠茍同。因為她覺得他喜歡做的那些事嚴格意義上來講,其實都不算是“惡”。阿靈之所以會這樣說,大抵是因為帶了情緒。
不過他不喜歡消停這一點,鳳凌倒是從他愛蹦高這一件事上看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