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那塊證明圣女身份的玉牌小心壓在了枕頭下,鳳凌換了一身衣裳,輕車熟路地從窗口翻了出去。
再一次走在了大街上,鳳凌的心境卻是與方才截然不同的輕松,直松得她情不自禁就搖起了兩條膀子:“這才是人該過的日子嘛!”
哼著小曲鉆進了茶館,說書先生驚堂木一拍,正說到精彩的時候:“說時遲那時快,只見魔君手起刀落,那妖獸的腦袋已然骨碌碌滾到了山坡下……”
鳳凌的注意力霎時間便被吸引,一雙眼中透露的情緒隨著說書先生口中的情節(jié)幾多變幻,若非遮著面紗,只怕會更加精彩。
自從來到南憶國之后,她便迷上了聽書,許是平日里無所事事慣了,總得找點事情打發(fā)時間。而現(xiàn)下說的這一段,是她最愛聽的故事。
其實嚴格來講,她喜歡的并不只是這一段,而是關(guān)于魔君的全部。
雖然這些故事真假參半,但卻并不妨礙她在心中為魔君塑造英雄形象,畢竟只一條為所愛之人墮入魔道就已經(jīng)很有魅力了。鳳凌時常都在想,若這故事是真的,那那個女子一定很幸福。
“你今日來晚了?!?p> 她正憧憬那美好的愛情,身后冷不丁響起的聲音讓腦袋里冒出的粉紅泡泡立刻爛了個干凈,她有些生氣地轉(zhuǎn)過頭,看著施施然走至自己身邊,又翩翩然坐下的男子,不服氣地說了一句:“來晚了又如何?最精彩的部分沒有錯過不就好了。”
“但其實……”男子緩緩展開了手中的折扇:“你已經(jīng)錯過了。”
“???”鳳凌瞪大了一雙眼睛看著他:“魔君斬妖獸之前還發(fā)生了什么?”
“墮魔啊。”
鳳凌皺了皺眉,對他的話表示懷疑:“你少唬我,他的故事我都聽過,墮魔明明不在這一段?!?p> “呵……”男子輕輕笑了笑,目光轉(zhuǎn)向了臺上的說書先生,緩緩搖動了扇子:“你就這么喜歡他?為了聽他的故事,即便今日慶典剛剛結(jié)束,即便已經(jīng)累得跟狗一樣,卻還是要來?!?p> “那是自然!況且聽書少聽一節(jié),便如同買來的話本殘了一頁,換了你你能忍嗎?”鳳凌說著說著,似乎意識到了什么:“不對,你怎么知道我今日參加了慶典,還累得跟狗一樣?”
“很難么?”他并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反倒是反問了一句,繼而又補充道:“我說過,我什么都知道?!?p> 鳳凌看著他,總覺得他的目光幽深,雖落在了臺上,可臉上的神情卻更像是想起了別的什么。
這個人還真是奇怪。
從第一次在茶館見到他的時候,她就覺得他渾身上下似乎都透著一股莫名其妙的神秘。至于他到底是什么人,鳳凌卻一直都沒有打聽出來,他也只是說了他姓白。
一把將手里的瓜子扔在桌上,鳳凌探了腦袋湊了過去,壓低了聲音:“你是不是認識我?是不是知道我是誰?”
“自然?!彼谷粦寺?,也朝著她湊近了些許:“準確來講,你如今是鳳凌,是這南憶國的圣女?!?p> 盯著那雙眼,鳳凌握緊了拳頭。
他這話說得讓人很是生氣,這人明顯知道自己是個冒牌貨,也很明顯是知道自己的過去的,偏偏嘴巴緊得很,一點要透露的意思都沒有。
哼,不說算了。
看著她氣鼓鼓地轉(zhuǎn)回了腦袋,男子輕輕挑起了嘴角:“如此便生氣了?還真是不禁逗。”
“逗?”鳳凌像是聽到了什么不可思議的事情,轉(zhuǎn)過頭就瞪著他:“你說那叫‘逗’?你就這么喜歡用別人最在意的事情開玩笑嗎?那我也這樣逗逗你如何?”
“求之不得?!?p> “你!簡直莫名其妙不可理喻神經(jīng)兮兮無理取鬧?。 ?p> “嘖嘖。”男子扁著嘴搖了搖頭,語氣里含了些讓人聽著不大悅耳的惋惜:“不要覺得用四個字的詞罵人就很有氣勢,那也是要分人的。像你這般乳臭未干胸無點墨,還是不要咬文嚼字了,省得用錯了詞,平白給別人添了笑柄。”
“……”鳳凌覺得,自己被嘲笑了。雖然她剛剛脫口而出的那一連串的詞有一半都不知道是個什么意思,但這也不能怪她啊。誰讓她將過去的一切都忘了個干干凈凈嘛,雖然師父也教了,但兩年的時間終究學不成什么樣子,這并不能成為別人嘲笑她的理由!
雖然不知道這人說她的那些詞是什么意思,但她聽出來了,是在罵她。
想了想,鳳凌決定這一次要將話說得通俗易懂一些:“白公子啊,不知道有沒有人跟你說過,你哪里都好,唯獨那一張嘴,著實欠扁!”
“有啊?!彼@樣說,他倒是沒有生氣,仍舊悠閑地搖著扇子:“的確有人這么跟我說過?!?p> “呵,那肯定是一位天賦異稟慧眼識珠天降奇才的高人?!毕袷墙K于找到了反擊的機會,鳳凌輕蔑地笑了一聲,端起了面前的茶盞:“什么時候也為我引見一下這位高人啊。”
“她死了。”
“噗——”鳳凌一口茶噴了出去。
“你若是想見,我現(xiàn)在便能送你去見她。”
“咳咳……”抬起袖子擦著嘴邊的茶漬,她另一只手擺得如同撥浪鼓一般:“大可不必!”
這么一鬧,臺上的書已然接近了尾聲,隨著說書先生的驚堂木,以及那一句“預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天邊的夕陽也徹底沉了下去。
看著窗外漸次亮起的街燈,鳳凌將目光轉(zhuǎn)向了眼前的人:“我該回去了。有些事你既不想說,我也不問了。只不過……我將信任交予你,還希望你能幫我保密?!?p> 她指的,是假冒圣女這件事。
男子點了點頭,只回了兩個字的承諾:“自然?!?p> 直到看著女孩蹦蹦跳跳地離開了茶館,重新走上那燈火映照的街道時,白越才緩緩地合上了手里的折扇。
有些事她以為是他不愿說,但他卻覺得,是她不愿想起才對。不過……
都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