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狌狌!狌狌——”
招搖山下雨了,雨滴淅淅瀝瀝地打在樹葉上,讓整座山都喧鬧了起來。
如今天已蒙蒙亮,清漓已經(jīng)提著裙擺不顧泥濘地蹦跳了一路,只為了能盡快到狌狌那里求一個答案。而辰曜所能做的,也只是跟在她的身后,時刻護(hù)著不讓她跌倒。
她體內(nèi)封印的存在其實早在兩百年前他就已經(jīng)知道了,那個時候她苦惱自己長不大飛不高也變不得人形,他想要幫她,卻是探出了她體內(nèi)這個封印。那個時候他便猜想,或許她苦惱的一切都與之有關(guān)。
但也僅僅是猜想。
想著她方才搖著自己臂膀想要求一個真相的樣子,辰曜暗暗斂了眉。真相究竟如何他并不知曉,她想要知道的答案恐怕也并沒有誰能真正告訴她。
“狌狌別睡了,快出來!”
兩個人終于到了狌狌窩外,清漓又扯開了大嗓門,終于喊得狌狌打著哈欠走了出來:“誰呀這么一大清早的……清漓?”
他揉了揉仍舊惺忪的睡眼,定睛看向了面前的女子,終于確定了并不是自己在做夢:“真的是你啊清漓?你回來了?”
“是,我回來了。”無心寒暄,清漓只點了點頭肯定了他的問題,隨即就拽著狌狌重新回了窩里:“快來,我有事情要問你?!?p>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雨聲也越來越響,像是要拼命掩藏什么,不足為外人道。
“你不是能知道過去所有的事嗎?那我的過去,你可有探查過?”
“你不是對自己的過去一直都不感興趣的嗎?怎么現(xiàn)在又突然來問了?”
“我突然想知道了不行嗎?!”
“那我現(xiàn)在不想說了可以嗎?”
“狌狌,兩百年沒見,你想念我的火球了是不是?!你這身毛是不想要了嗎?!”
這一句話終究還是有點威懾力的,狌狌禁不住打了個寒顫:“我是知道一些,但能告訴你的可沒有多少?!?p> 他說完了這句話,眼看著清漓又要發(fā)飆,連忙又開了口急急解釋:“迷榖前輩說了,這有些天機(jī)是不能泄露的。”
“什么天機(jī)?。坎欢际切┻^去已經(jīng)發(fā)生過的事嗎?這也叫天機(jī)?!”清漓果然發(fā)飆了。
“非也非也。”狌狌撓著自己后腦勺的毛,心里沒什么底氣:“自天地開辟以來,大事小事數(shù)不勝數(shù),而真正能為外人道的也就那么幾件。剩下的……牽涉甚廣,還需親自前往探尋才是?!?p> 幾番威逼利誘不成,最后,清漓還是信了狌狌的邪。離開的時候,她也僅僅是知道了自己的封印與自己的父母有關(guān)而已。
這么簡單的一點,她用腳趾頭都能猜得到好嗎?用得著他說!哼,當(dāng)真是白瞎了通曉過往這么一條長處!
清漓越想越氣,干脆一腳踹向了面前的樹樁,結(jié)果沒想到使的勁過于大了,干脆將她自己踹得彈了回來。
“小心!”辰曜上前一步牢牢地將她護(hù)在了懷里,嘴上還不忘教訓(xùn)人:“你是一天不讓自己受傷就難受嗎?”
清漓撇了撇嘴,小聲地嘟囔:“這不是還沒來得及受傷就被你護(hù)住了嗎……受傷?!”
此時的她終于想起了一件頂重要卻被她忘了個干凈的事:“你手臂不是還有傷嗎?方才與巨蟒那一戰(zhàn)可還有傷到哪兒?”
辰曜什么都沒有說,只任由著眼前人的一雙手在他身上探來探去,看著她那焦急的模樣,他的心情倒是瞬間好了不少。
手臂受傷?的確是受過傷,不過早已經(jīng)痊愈了。但看她這樣子,自己的手在她心里八成離廢掉已經(jīng)不遠(yuǎn)了。不過也難怪,畢竟他做出的樣子、放出的話樁樁件件都是朝著“傷重致殘”四個字去的,她如此擔(dān)心也合情理。
如此表現(xiàn)勉強合格,還算這丫頭有點良心。
“咳,”輕咳了一聲,辰曜終于開了口,“無需擔(dān)心,已經(jīng)沒事了,方才的傷也不要緊。”
聽了他的話,清漓終于松了一口氣:“那便好。方才我因封印之事太過震驚,將你的傷忘了,抱歉。”
看著晨光下她帶了歉意的側(cè)顏,辰曜心里停了許久的那根弦像是突然被撥響:“我還以為……”
“嗯?以為什么?”
“沒什么?!?p> 他還以為過了這許多年,她已不會再為自己擔(dān)心了……
“你這個人,怎么說話只說一半?”
“關(guān)于你的身世,你是如何打算的?”
清漓與辰曜之間一向如此,他永遠(yuǎn)知道如何能轉(zhuǎn)移她的注意力,從前是這般,現(xiàn)在也未變。
“從前,我以為是父母不要我了,才將我丟在招搖山的。如今……”清漓深深吸了一口氣才又說道:“我想去鳳族歷代所居的丹穴山看看。”
“好,我陪著你?!?p> 清漓抬起了頭,直直撞進(jìn)了那雙讓她安心的黑眸中,再未多一言,她將所有的心思都藏進(jìn)了揚起的嘴角里。
將自己的外衫重新脫下披在了清漓肩頭,辰曜牽起了她的手臂緩步向前,低沉的嗓音在滴答的雨聲中聽來朦朧卻愈加悅耳:
“方才聽你們所言,你同狌狌的毛又有什么過節(jié)?”
“咦?我竟沒有告訴過你嗎?那其實也不算是過節(jié)啦……”
在遇見辰曜之前,清漓從未見過人,對人的好奇卻是隨著年齡增長與日俱增。有一次她閑著無聊干脆偷偷跑到了山下凡人可以踏足的區(qū)域,原本以為能夠在那里了解到凡人的樣貌,結(jié)果卻只見到了一座被刨開的孤墳和一具枯骨。
回來后她仍舊心有不甘,幸而身邊還有子衿那只小喜鵲在。不過子衿雖然嘰嘰喳喳地愛講話,卻總也講不大清楚,她見過人,卻沒有辦法將人的形態(tài)描述出來,最后干脆一拍腦袋來了一句“你去找狌狌,整個招搖山就屬他跟人最像了,就是渾身的毛長得略長了些”!
好嘛,喜鵲說一句話倒是不打緊,結(jié)果清漓真的吐著小火球在狌狌屁股后面追了他半個月,成功燎了他半身的毛。最終除了得到狌狌避她如避洪水猛獸的結(jié)果外,清漓還得到了她探究人的道路上一個實質(zhì)性的進(jìn)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