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死定了。”圣女聽完說道。
阿顧急了:“姐姐,你為何如此篤定?巫女可能還沒死?!?p> 圣女哼了一聲道:“我問你,你們?nèi)肭瑲g殿行刺,最后行刺的,是不是那巫女?”
“當然不是,”阿顧搖頭,“巫女并不擅武,行刺者乃由滄浪盟男子扮成的侍衛(wèi)?!?p> “這就是了,”圣女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南良王以荒淫殺戮為樂,我若是那巫女,知道自己此行所擔任的角色,你說,我就算還活著,能不跑嗎?”
阿顧陷入了沉思。
因為圣女所說不假,那絕色巫女的確不不愿意被南良王折磨致死的危險,入宮行事。
另一方面……
阿顧臉上的恨意又浮現(xiàn)出來。
“對不起,”圣女的眼神軟了下來,“我不該說得那么直接,讓你想起了你阿妹吧?!?p> “嗯,沒事,”阿顧拼命擠出一個笑,“阿妹已經(jīng)去了,我只恨自己沒能力為她報仇。即使投靠了滄浪盟……”
“阿顧,”圣女突然正色,“或許事情還未到山窮水盡之時?!?p> 阿顧抬起了頭:“姐姐能助我找到巫女?”
“那倒不是,”圣女道,“柔妃知道,天下確有此女,但是只知道她擅長占卜,卻不知道她究竟長得什么樣子,對嗎?”
阿顧倒是聰明,圣女這么一說,他便明白了。
和那妖族巫女一樣,她也擅長占卜,而且……阿顧忍不住盯著她的臉看,心想,她也是個絕色美人。
圣女的意思,是由她代替那巫女進宮。
“不行,絕對不行?!卑㈩欉B連搖頭。
“為什么?你不想為你阿妹報仇了嗎?”
“我當然想為阿妹報仇,只是……你不行?!卑㈩檾蒯斀罔F地道。
圣女這就不解了:“怎么,我亦通卜筮之術,又有功夫在身,為何不行?”
“你不夠美,南良王看不上你。”阿顧道。
“你……”圣女一時不知作何反應。
也許應該去照照鏡子?
阿顧見她尷尬,忙道:“姐姐,開玩笑的。我覺得,你比那巫女更美?!?p> 他這句話說得很認真,說的時候已是收起了少年氣的笑容。
說完又更認真地補了一句:“南良王見了你,一定很喜歡你?!?p> 圣女說不準阿顧的年紀??瓷聿捏w量,可能二十左右,但臉上的少年神情又讓他看起來比實際年齡更小。
再加上他一口一個姐姐地叫,圣女認為,阿顧應該不超過十八歲。
可惜了。
要怪就怪他生在這亂世吧。
這少年的命,在圣女心中終究比不過一顆能令教主回魂的百世丹。
圣女的計較,是假意隨阿顧入宮行刺,實則要在南良王面前,用滄浪盟行刺的計劃,換乾歡殿里的那顆五世丹。
思玄教降妖的千符陣乃有兩層陣法。
由圣女和護法,只能開啟千符陣的第一層,幾個落單的狼妖之類,此陣即可降服。只有教主本人為陣眼,才能開啟千符陣的第二層,是真正以千符降千妖的厲害陣法。
有了五世丹,才能令教主蘇醒過來。
本來她認為阿顧絕不會拒絕她的提議,卻沒想到,自己照顧了他這半個月,他好像真的對自己心生情意了。
“姐姐,我不許你冒這個險?!卑㈩櫽忠淮沃厣晁木芙^。
“阿顧,我并非只是為了你。南良王府中也有我很想取得的東西?!?p> “是什么?我若有命,替你去取便是了。”阿顧道。
圣女一笑:“你在說笑什么,渭山行刺失敗,你就知道南良王身邊的人絕非庸才,只是未事明主。你覺得你摸得到乾歡殿的門嗎?”
阿顧不語。
“好了,”圣女勸道,“阿顧,我的功夫很好,絕不會有事的。而且我知道怎么對付南良王。”
“不行,不行,絕對不行!我阿妹……”阿顧的話里竟有些哽咽。
圣女見他執(zhí)意不依,聲音也有些冷了:“我不是你阿妹,我是思玄教圣女。入宮以后我可以助你行事,你最好答應。因為,你殺不了南良王,你會死,我也會死?!?p> “什么?”
“你不必知道這么多,乾歡殿那樣東西對我很重要?!?p> “好吧,姐姐,”阿顧道,“但是你絕不可落入南良王手中?!?p> “放心吧,我還不至于斷了自己后路,”圣女道,“何時出發(fā)?”
“按原先計劃的,若渭山?jīng)]有得手,必須一個月內(nèi)入宮?!?p> “好,”圣女望著門外,“眼下已經(jīng)過了半月,你還有傷未愈,我們從此地進卞都也需兩天時間。時間不多了?!?p> 阿顧道:“姐姐,你想清楚了嗎?如果想清楚了,阿顧隨時可以出發(fā)?!?p> “明日吧,我還需準備一點東西。晚點我再給你熬一次藥,你喝完便早些休息,刺殺親王,可不是鬧著玩的?!?p> 她說得,到倒是云淡風輕。
末世之人,大抵都將生死置之度外吧。
翌日天還未亮,圣女早早起身,瞞著教眾,將思玄臺中那塊巴掌大的小星輪取了出來。
這小小輪盤乃是依照堂中那塊巨大的輪盤復刻而成,在外可用它占卜。
又取了一塊面紗,將自己的容顏遮住。
準備妥當,這才去到阿顧那間廂房。
“阿顧!”圣女輕聲道。
這廂房中很安靜,床上的被子拱起,難道阿顧還沒起床?
不對呀,明明說好天亮之前便要離開思玄臺。
正要近前一探究竟,突然腳下被一個東西絆倒,身子直直地往床邊撲去。
“哎喲!”
“姐姐!”阿顧一把抓住圣女的肩頭,圣女整個人伏在他身上,雙唇離他的臉沒有半寸之遙。
“快放開我!”圣女氣道,但是唯恐教眾聽見只得壓低聲音。
“姐姐,對不起?!卑㈩櫭Ψ砰_她。
圣女這才看到,阿顧滿頭是汗,枕頭被褥也都濕透了。
“阿顧,你……”伸手去探他脈象,竟突然十分虛浮,完全不似一個少年人。
“你怎會有此脈象?可是中了毒?”圣女問道。
“不礙事,”阿顧不愿過多解釋,“我這病,發(fā)作起來快,褪得也快,一時半會死不了?!?p> “但是……”圣女想了想,還是沒說出口。
看阿顧的脈象,只怕活不過一年了。這脈象似是中毒,但他只口稱得病,看來自己并不知情,也不好再去激他。
畢竟……她就沒打算讓他活著回來。
圣女畢竟是心善之人,只是不巧生在亂世,教主病倒后,她又需統(tǒng)領教眾,有時候不得不狠心。
“好了,你先服下這顆藥丸?!闭f著從懷中取出丹丸,讓他服下。
阿顧嘴唇發(fā)白,卻沖她笑道:“姐姐喂我,這樣我會好得快一點?!?p> “你……”剛要罵他兩句,突然想到這少年即將因思玄教而死,圣女心軟了。
纖纖玉指捏起朱紅的丹丸,輕輕塞到這少年嘴里。
這真是有點荒唐,她想。
但是……這樣的天下,誰又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明天呢。
阿顧將丹丸吞下,看著她道:“世人都說良藥苦口,但姐姐喂的丹藥是甜的。就算是毒藥,我也愿意?!?p> 他模樣俊秀,不笑的時候倒有些冰冷。認真的時候,眼里閃光。
圣女紅了臉:“莫要廢話,吃了藥趕緊隨我離開?!?p> 兩人從后門離開時,思玄臺中還無有一人起身——除了一只貓。
剛才在阿顧房里絆倒了圣女的,便是趴在床腳的大將軍。
此刻,它也悄無聲息地隨著兩人,溜出了思玄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