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阿嚏！”

　　遠在云川的朱景明突然打了個噴嚏，他抬頭看天，感受到了風雨欲來的前兆。

　　這幾日加急趕路，昨日就抵達云川，比預(yù)計的還快了幾天。他們習武之人還好，可憐了幾個朝廷委派的文人，尤其是韋梅儀根本吃不消，朱景明當機下令，分兩批走。

　　以他們的行程，估計還得個三五日才能到。但也無所謂，朱景明行事，不管官職大小，有人干活就行。

　　云川府好幾個城鎮(zhèn)位于金水河下游，前月一直下雨不停，金水河漫堤沖垮了大壩才導致了下游的村民被淹。

　　據(jù)云川知府上報，一共受災(zāi)五個鎮(zhèn)，有的鎮(zhèn)只是一些稻田被毀，有的鎮(zhèn)嚴重點的直接淹死的五十多個村民，有四五個村全被沖毀，村民全成了難民。

　　朱景明一到云川，第一件事就是收容這些難民。

　　原先難民太多，只有綏安縣和坂里縣開城門容納了這些難民，但無奈僧多粥少，加上難民又餓得狠了，多次出現(xiàn)了打砸斗毆等混亂現(xiàn)象，搞得城內(nèi)一片混亂。

　　沈默提議，讓那些青壯的難民自己在城外建村，由朝廷出資付工錢，這般那些難民有事做了，也不會再去生事。

　　朱景明采納了他的提議，這兩日便是讓他倆分頭跟這兩個縣令一起去處理這些事宜。

　　此刻云川知府正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跪在朱景明的面前，已跪了有一柱香時間，朱景明不叫他起身，他連頭都不敢抬。

　　“孤昨日從城外進來，有些村鎮(zhèn)一片狼藉，看到那些受難村民困守在城外，餓的餓死，凍的凍死，你身為知府，為何不想些對策處置這些難民？”

　　云川知府心里頭叫屈，但嘴上可不敢說，忙回答：“回殿下，那些難民實在太多，城里也沒有多余的房間去容納他們。本來微臣是想著讓鎮(zhèn)上沒有受災(zāi)的人家一戶幫一戶，可是沒有幾家愿意……臣無法，這才……”

　　沒處置就是沒處置，朱景明沒有理會他的狡辯，又問：“那在我等未到之前，你為何不開倉放糧？”

　　“回殿下話，原先也開倉煮過幾次粥，可是領(lǐng)粥的太多了，有些鎮(zhèn)民實在狡猾，穿得破破爛爛的也跟著來領(lǐng)粥，最后反倒是受災(zāi)的村民領(lǐng)不到。后來臣便命人去城外發(fā)米，但無奈太多張嘴，府倉之米也快見底了?！?p>　　這云川知府五十歲左右，但頭發(fā)卻已花白，聽他說話朱景明差不多就知道他是個什么樣的了。

　　他有想做些實事的，但魄力不夠，磨磨唧唧的才搞得現(xiàn)在一團糟。

　　朱景明命人將他扶起來，算是暫時放過他了。

　　“這兩日你去統(tǒng)計好難民人數(shù)，莫要弄虛作假，盡快報上來?！?p>　　“微臣遵令?！?p>　　云川知府正要走，朱景明再次叫住他，“等等，今日開設(shè)的粥棚可有出現(xiàn)混亂場面？”

　　“未曾?！?p>　　朱景明擺擺手表示知道了，道：“去吧?！?p>　　待人去了，朱景明便伏坐于書桌前，開始看沈默與蔡炎坤寫的治亂賑災(zāi)方案。

　　沈默的提議他已經(jīng)采納了，至于蔡炎坤的……朱景明還在看。

　　他說，大水之后必有大疫，難民處置很重要，不僅要解決溫飽問題，也要解決就醫(yī)問題。

　　難民無家可歸，亂作一團，生了病也沒有大夫愿意去看診，若不做好極易發(fā)展疫情。

　　他曾在一游僧手中獲得一本手稿，里面便詳細寫了治亂、治水、治疫的方法，并且附上了辟溫散藥方。

　　朱景明藥方看不懂，他沉吟片刻，隨即傳喚了城內(nèi)多個大夫。

　　“如何？”他問。

　　幾個老頭子皆是城內(nèi)知名大夫，秦王親傳不敢不重視，仔細看了藥方探討后由資格最老的那個回話。

　　老頭子恭恭敬敬回道：“回殿下，這藥方寫著蒼術(shù)、半夏、甘草等藥確實是治傷寒的藥材?！?p>　　“哦？那孤若令人大量熬制分與百姓防疫，爾等覺得可行？”

　　老頭子略沉吟，“回殿下，應(yīng)當可行?！?p>　　得知藥方?jīng)]問題，朱景明立馬拍板，“好，那明日爾等便進衙門協(xié)理此事，務(wù)必將此事辦妥。爾等須知，百姓之事無小事，切記不可偷工耍滑，若出了紕漏定然一個都走不了?！?p>　　幾個大夫互看一眼，恭恭敬敬回道：“是，殿下。”

　　朱景明身為上位者，很多事自然不需親力親為，他只要下命令，自然有人去做，多的是人盡心盡力。

　　他要做的是統(tǒng)籌大局，將事情安排好，若他是個沒主意的，看到城外那亂糟糟的慘烈情景，早就六神無主了。雖說城外災(zāi)民情況確實嚴重，確實挺可憐，但他看慣了生死，也沒有到吃不下睡不著的地步。

　　現(xiàn)在正值用人，倒也不是算賬的時候，等事了了，該升的升，該貶的貶，他心中有數(shù)。

　　稍微閑了些，朱景明便泡了個熱水澡。

　　他屏退了知府夫人派來伺候他的丫鬟，一個人坐在浴桶面擦洗。

　　熱氣彌漫，朱景明的臉分不清喜怒，他執(zhí)了一個玉墜子放在手心里把玩，不知在想著什么。

　　方才換衣時，這墜子從衣裳里掉下來，正是崔玉珠送他的那枚。

　　她隨身戴著的貼身之物，現(xiàn)在卻在他手上，這種感覺有些奇怪，但又舍不得扔掉。

　　朱景明腦子里浮現(xiàn)出她柔弱無依地靠在他肩頭的樣子，淚光點點，嬌喘微微，不可謂不動人。

　　還有后來因躲人躲到假山洞里也是，他那時沒有多想，只是單純怕她被后面的石頭硌著了，這才攔著她的腰。可惜她似乎不太領(lǐng)情，那兩只手軟綿綿地撐在他胸口，偷偷地掙呀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