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殿門口,太子陳淵的腳步突然一頓。
可有在位六十年之太子?
太扎心了。
這句話又準又狠地戳中了他的痛處。
自從十歲那年被封為太子,陳淵就一直兢兢業(yè)業(yè)、如履薄冰。
可一晃六十年過去了,太子還是太子!
奉皇不肯放權。
而他更不敢索要權勢。
所有人都不敢提,可所有人又都很清楚,此事是太子殿下的心魔。
廣寒國過往歷史上,太子在位五十年是一個坎。
過了這個坎的太子們,只有兩個結局——
要么死,要么反。
無一例外。
除了陳淵。
他選擇了隱忍。
“很好,很好?!?p> 這一刻,陳淵的神情變得很可怕。
他的笑容漸漸扭曲。
當丑事被揭開的時候,唯有殺戮才能讓他泄憤。
“我本來還想給你留一個全尸的?!?p> “可現(xiàn)在我改變主意了?!?p> 文武百官皆是低下頭,不敢出聲。
這位開陽王世子可真是什么都敢說啊。
往死里得罪太子,這是不要命了么?
不過仔細一想,太子本來就沒打算讓陳尋活著離開。
估計陳尋也預料到了自己在劫難逃,所以索性不管不顧、放飛自我了吧。
心無城府,口無遮攔。
果然并非良才,難堪大用。
同樣是二十歲,太子的幼子陳鼎殿下可就不一樣了——
知書達理,待人謙和,工于心計,長于政事。
比陳尋不知強了多少倍。
但也有一些人有不同的看法。
陳尋用一句話就將太子的微妙處境赤裸裸暴露在了眾人眼前。
這無疑是在警告投靠太子黨的那些人——
大位之爭,遠沒有結束。
太子陳淵也不一定就能穩(wěn)穩(wěn)坐上那個位子。
不過,這句警告其實并沒有什么作用。
因為對奉皇而言,陳淵無疑是最合適的人選。
皇族上上下下根本無人能與他相提并論。
而且,通過六十年的拉幫結派,陳淵的命運已經(jīng)和諸多世家牢牢捆綁在了一起。
牽一發(fā)而動全身。
若是換一個儲君,動了諸多世家的利益,廣寒國勢必會不得安寧。
就這樣,大臣們各懷心事,陸續(xù)進殿。
他們都很期待接下來朝堂將會發(fā)生什么爭執(zhí)。
……
“殿下,我們也進去吧?!?p> 等到所有人都進殿后,趙嵩這才領著陳尋往前走去。
金殿是廣寒國群臣議事的場所,內(nèi)部的陳設奢華到了極致。
陳尋一走進去,入眼滿是金碧輝煌。
墻壁、地板、梁柱的材料都是名貴金玉。
左右兩旁放置了兩列麒麟雕像,通體都由黃金澆筑,栩栩如生。
另有上千顆夜明珠嵌入四壁,將整座金殿照耀得富麗堂皇。
“真是……庸俗啊。”
陳尋在心里默默吐槽。
“不過我喜歡?!?p> 隨即他又看向最前方。
那兒有一個足足有三四丈長寬的寶座。
它由一塊三千年玄冰打造而成,象征著廣寒國至高無上的權力。
寶座上躺著一個閉眸假寐的老翁。
老翁頭戴麒麟紫金冠,披著一襲五爪金龍袍。
他就是廣寒國唯一的人皇。
陳奉。
廣寒國的古籍上共記載了六重修行境界——
登堂、冠蓋、明鏡、大賢、王佐、人皇。
晉升人皇的條件極為苛刻,根本不可能靠苦修突破。
而在廣寒國,成為人皇有一條捷徑——
登臨大位。
借一國之氣運,逆天改命,強行突破。
可這種方法有一個弊端。
它會削減陽壽。
所以,寶座上的奉皇看上去像是個行將就木的老頭,差不多一只腳邁入了棺材。
他幾乎掉光了毛發(fā),臉上全是皺紋。
印堂發(fā)黑,死氣沉沉。
與輝煌的大殿顯得格格不入。
很多人盼著奉皇死去。
其中甚至包括了當今太子陳淵。
可奈何奉皇的命就是那么硬。
這副要死不活的樣子他已經(jīng)維持了整整五年。
他看上去只剩下了最后一口氣。
可誰也不知道這一口氣還能撐多久。
也許今夜就會一命嗚呼。
也許還能再向上天借個十年五年。
一切皆有可能。
記憶中這還是陳尋第一次見到奉皇。
除了奉皇之外,金殿內(nèi)還有十幾個地位特殊的人——
三公九卿,以及各大王城之主。
他們擁有自己的專屬座位,位置離寶座很近,不必和其他官員一樣辛苦站立。
剛才在殿外,陳尋并沒有看到這些人,顯然是早早就被請了進來。
在這十幾人中,王佐第三境有五位——
孔君辭,顏存真,孟子居,皆是位列三公。
李久安,九卿之首。
陳獻,玉衡城之主。
五人的來歷背景都不一般。
孔公、顏公、孟公是三大儒門世家之主。
李久安是當今皇后的哥哥。
而玉衡王陳獻則是奉皇同父同母的親弟弟。
此時,趙嵩領著陳尋已經(jīng)走到了寶座下方。
他讓陳尋停下,自己走到了奉皇身邊,張口叫喊,例行公事——
“有事啟奏,無事退朝?!?p> 此言一出,很快就有人站了出來。
“臣有本要奏?!?p> 寶座上的奉皇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張嘴張了半天,十分吃力地吐出了一個字——
“準。”
官員微微躬身,拿出了早就準備好的奏章。
“昨夜,左膀侯劉固、天樞城督軍孔令秋皆亡于開陽王世子陳尋之手?!?p> “依照律例,殺朝廷命官者,當立斬之?!?p> “由于陳尋身份特殊,臣等不敢擅作主張,故而請陛下定奪。”
奉皇咳嗽了幾聲,對趙嵩吩咐道:“去,去將奏表取來?!?p> 趙嵩取來奏表,在奉皇面前打開。
奏表洋洋灑灑寫了數(shù)千字,義正言辭地描述了陳尋的罪行,以及孔令秋和劉固二人之死所帶來的不良影響。
文章末尾是百官的署名。
署名之中,為首一人正是三公之一的孔君辭。
看到孔君辭的名字,奉皇強提了一口精氣神。
他抬了抬眼皮,瞥了一眼陳尋,同時淡淡開口。
“三百余位官員聯(lián)名要求處死你。”
“陳尋,你可有異議?”
陳尋知道,這是奉皇在給自己辯解的機會。
于是他站了出來。
面對皇權,他表現(xiàn)得不卑不亢,鎮(zhèn)定自若。
“臣孫認為,有罪的不是我,而是天樞城督軍孔令秋和左膀侯劉固。”
此言一出,眾人皆感荒唐,
“荒謬!”上奏的官員義憤填膺道,“你殺了人,反倒污蔑二位大人有罪!這讓二位大人在天之靈如何安息?”
“請陛下下旨,處死陳尋,以正國法!”
太子黨的群臣紛紛開口附和。
“請陛下下旨,處死陳尋,以正國法!”
太子陳淵看著這一幕,內(nèi)心有一種大權在握的滿足感。
在他看來,當下群臣激憤,陳尋又不占理,基本已經(jīng)宣告了他的死刑。
然而,陳尋卻不這么認為。
“一群作死的家伙?!?p> “奉皇坐擁天下、一言九鼎,享受的就是至高無上的權力。”
“可這群蠢貨居然抱團太子,擺出了逼宮的架勢,這是嫌自己死的不夠快么?”
果然,奉皇并沒有理會他們。
他有些不耐煩地抬了抬手。
所有人都閉口不言。
隨后,他雙眸睜開一絲縫隙,又瞥了一眼陳尋。
“他們二人犯了什么罪?”
“說來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