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有時會覺得浮生就如一場注定的幻夢，還未開始便已是結(jié)局?？扇A裀有時仍會想，若當初她沒有依從阿姊的命令，結(jié)局會不會對她阿姊仁慈一些？雖然知道這終究只是臆想，結(jié)局也不會有分毫改變，阿姊依舊無法擺脫這個魔咒。這種無力感讓她無法逃脫內(nèi)心的愧疚，若就這樣一夢不起，或也是種解脫。但這怎么能夠，真相還如迷霧。

　　“小姐，小姐！”是良夜的聲音。這一步，賭對了么…她吃力的睜開眼，眼前卻一片漆黑?！傲家梗俊彼囂叫缘貑玖艘宦?，四處摸索著。一雙溫暖的手握上她冰涼指尖，卻溫暖寬厚，是個男子的手?！靶〗恪！蹦凶拥穆曇繇懫?，有種恍若隔世般陌生而熟悉的感覺。華裀的手不安地瑟縮，聲調(diào)也微微顫抖：“您…”“不用這么客氣。在下只是個醫(yī)生而已?！蹦腥诵β暻逶健靶〗悴挥脫?，明天就可以看到了?！闭Z氣也是誠懇篤定，莫名令人信服。

　　又閑閑聊了幾句，男子起身告辭。華裀應下，聽得出門的腳步聲后，一直緊繃的身體方才稍稍放松。她深深呼出一口氣，猶是心悸。是“明月閣”的人。準確來說，是明月閣派來與她聯(lián)系的人。她奉命，也由心來尋阿姊的死因，而今卻毫無頭緒。明天啊…華裀攥緊了手，壓下心底最后一絲未來的及散去的哀傷，定了定神，喚良夜進來。

　　不一會兒，長筒軍靴的踢踏聲次第傳來，一步一步，沉沉落她心上。她最初以為是權勢，可不知什么時候起起，她便轉(zhuǎn)了想法。這般風光霽月的男人，不會那么庸俗。

　　暫時的失明使其他感觸格外敏感，華裀甚至能感覺到沈清夜的目光在她面上游移，如淬寒冰。良久，沈清夜淡淡呵出一句：“怎么？等不及了？”華裀心下一凜，還未開口便聽得沈清夜繼續(xù)道：“不過是個小婢，也想報仇么？華裀?！泵髅魇菒阂鉂M滿的口吻，華裀面色卻依舊淡然。感覺到目光中的審視，華裀低眸，竟微微揚了唇角“少帥覺得奴會有‘空里流霜’么？”沈清夜不置可否笑笑，眸中的審視卻依舊濃烈。

　　“空里流霜”是明月閣特制的毒，無色無味，卻能讓人悄無聲息的死去。他自是不相信面前的小婢會有，卻依舊無法原諒他?！跋胫滥莻€女人的結(jié)局么？”沈清夜上前一步，單手撐住床沿，俯身湊近她耳畔，低低咬出這一句。自然是…想的。華裀剛欲開口，就聽得蕪雜紛亂的腳步聲，于是便一言不發(fā)。那股壓迫感也隨之離去。幾聲槍響過后，沈清夜忽然回頭望她，盯了幾秒過后，一言不發(fā)的抬步離去。

　　明明快要接近真相，伸手撥開，卻是更濃郁的黑暗，望不到分毫光亮。華裀拿出“醫(yī)生”給她的藥丸，仰頭吞下。短短幾息過后，眼前事物漸漸清晰。等待的時間只有短短幾十秒，鋪天蓋地的悲傷卻將華裀掩蓋。只心底尚存一絲理智，她只聽得自己的聲音訥訥問立在床旁的良夜：“為什么要在那個時候。”良夜的聲音沉靜而低緩，吐出的話語讓華裀一瞬清醒：“是閣主的安排。”

　　原來如此。華裀翻身坐起，換上良夜拿來的那身漆黑如墨的衣飾?！绑细杞悖家菇?。”一人匆匆走入。俯身請她們二人。華裀，不，笙歌望了望鏡中那個眉眼冷冽的人，意味不明的輕笑一聲?！白甙伞！彼家裹c點頭，一同向外面明月閣的閣眾走去。沈家，已不是久留之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