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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傳奇志之肆羽易天記

第二百零五章 Hot shot(高手)

明傳奇志之肆羽易天記 代安澄 6810 2020-12-27 12:00:00

  “徐老爹!嘿~又來瞧上次那把銀剪戟?。空娌挥每蜌?,要是您喜歡,待會兒打了烊,我就給您送府上去~”

  北平本多軍戶,尚武之風(fēng)甚郁。順承門大街上,有不少賣刀槍弓箭的工坊店鋪。常遇春幾十年沒上市集逛過街,這里擺的賣的又都是他喜歡的玩意兒,自然關(guān)注多多。上回他在這家鋪子里看到一把號稱和唐代名將薛仁貴銀剪戟同爐而造的姊妹戟,被老板吹得神乎其神,夸為“鎮(zhèn)店之寶”“令人望之膽寒”“只要有了它,大敗蓋蘇文,三箭定天山,那都不在話下!”他聽得可笑,便多看了兩眼。

  本該無父無母的果爾娜伊朵突然來了一幫親朋友鄰,當(dāng)時朱棣便昭告眾人——原來果爾娜才是假名,徐天晴是真真正正的徐天晴。他為成大事草灰蛇線,將她拉攏身邊,為防當(dāng)時一直盯梢的皇太孫朱允炆起疑,才請沐府幫了忙,給徐天晴安排了果爾娜這個cover(假身份)。除了張玉和道衍大師,沒人看得出這個解釋當(dāng)中的破綻,而這二人對朱棣忠忱耿耿,對天晴的功績亦心服口服,自不會拆穿。于是所有人深以為然,皆大歡喜。

  常遇春向來大而化之,隨隨便便就接受了這個設(shè)定,頂著“徐老爹”的名頭,很快和北平軍民打成了一片。知道他是那位菩薩下凡王妃轉(zhuǎn)世果娘娘,哦,徐娘娘的親爹,王爺?shù)脑勒桑洗斡衷趶堃撮T如武曲星附體,大殺四方,大伙兒只恨跪舔的人太多,膝蓋找不到地方,個個上趕著要請他白吃白喝加白拿。什么鎮(zhèn)店之寶鎮(zhèn)宅神獸,只要他喜歡,都是一句話的事。

  不過,堂堂的開平王爺,當(dāng)然不會吃白食那么不要臉了。

  “不必啦~銀剪戟雖好,可也要對用的人脾氣。今天是帶小娃兒來挑弓箭的?!背S龃毫什菝嗣蠡⒌念^,笑得慈愛,“現(xiàn)在這把對他太輕了。”

  “好精神的小將軍!”那老板攏手看著大虎,喜笑顏開,“再過個一兩年,肯定是位神箭手啦~”

  “那是!要是南邊那幫直娘賊再敢來犯,看我射不死他們~”大虎給點陽光就燦爛,立刻扯著小喉嚨叫道,還揚(yáng)了揚(yáng)手里的小竹弓。

  “小孩子家家別說粗話?!背S龃号牧怂幌?。訓(xùn)斥歸訓(xùn)斥,心里卻覺得男孩子就該這樣有血性,粗魯一點也沒什么。

  也不知他的小孫子繼祖繼宗他們,如今都長成什么模樣了……

  “好嘞!本號正好有幾把小梢弓,分量尺寸應(yīng)該有合小將軍用的。徐老爹稍等,容我去后邊拿出來,讓小將軍挑選?!?p>  “不等不等,我和阿伯你一起去挑!”大虎喊著。

  “呃……”老板有些為難。這小鋪頭現(xiàn)就他一人看著,雖說不擔(dān)心有誰來偷什么吧,可店里擺的都是危險鋒利的玩意兒,萬一……

  常遇春笑道:“我?guī)湍憧粗佔?,你帶他去吧!?p>  老板連連哈腰:“那真有勞徐老爹啦!”回身走了兩步掀開簾子,做了一個恭請的手勢。待大虎興高采烈蹦蹦跳跳進(jìn)了后院,老板隨著跟上。

  鋪子本就不大。常遇春左看看右轉(zhuǎn)轉(zhuǎn),先挑了把魚骨劍試了試刃口,又拿起架子上一柄銅瓜錘掂了掂,后撩起一桿四角槍舞了個花輪,恰路過一個大興衛(wèi)的熟人,在門口跟他打招呼,便走出幾步去嘮嗑了兩句……等那人走了,已過了快兩刻多鐘,始終沒見后院有人出來。

  常遇春心中微異,掀了布簾探頭一看,只見整個小院寂寂無聲,唯獨北面那屋的門正黑洞洞開著。常遇春三步并兩步奔入,只見鋪子老板已經(jīng)側(cè)倒在了桌邊。

  “大虎?!”

  他趕忙上前一探,那老板倒還有氣。只是后窗大開,冷風(fēng)嗖嗖灌入,已把他的臉吹得冰了。

  常遇春拍臉掐人中,力道生猛,老板人卻愣是不醒。常遇春不敢再等,直接從窗口跳出。后面是一條東西貫通的胡同,零零散散有些人經(jīng)過,并沒什么可疑之處。他向東頭跑了幾步,張目一望,此處卻是個抄手胡同,繞著兜了一圈,全沒大虎的身影。

  常遇春心中大悸。是朝廷派來的細(xì)作,還是那幫蒙古韃子又掉槍花?還是寧王的心腹干的?

  為什么他們挑大虎一個小孩子下手?他又不是什么世子公子!難道因為燕王府鐵桶一般,所以不擇手段了么?

  正驚疑不定間,卻見不遠(yuǎn)處一座宅子的門階上似乎有什么東西,待走近一看,果然是大虎那把小弓!常遇春一腳踢開大門,迎面掌風(fēng)旋如排山倒海。他仰身如鐵橋,蹬足踢開對方手腕,卻見對方借力轉(zhuǎn)身,虎爪直沖而來。

  常遇春打挺躍起,腳步急移,右掌卻綿綿接來,恰似金蛇纏絲,力道如粘如絞,三圈推過,便盡卸了對方勢道。對方也是老練,知他隨后必會另手一拳擊出,趁此近距打他心脈,揮擋間便將敵我雙方格開。兩人相退數(shù)步,于院中各持一角對峙而立。

  常遇春側(cè)步佇定,這才終于看清了對手模樣。只見來人身形高大魁偉,與他相比起來,也不遑多讓。可更奇的還是他的身手,當(dāng)真快如電閃,剛猛無儔。

  他一向自負(fù)武藝高強(qiáng),若論單打獨斗,世間鮮有匹敵??筛呷艘怀鍪直阒袥]有,一見對方方才那招黑虎下山變式,常遇春心中也不禁暗贊了一聲好。

  “足下身手如此了得,想來應(yīng)不至于與一個小孩子為難。未請教英雄高姓大名?!背S龃旱?。

  那人笑了一笑:“英雄愧不敢當(dāng)。鄙姓彭,草字上瑩下玉。將軍不必?fù)?dān)心,那個叫大虎的孩子,如今應(yīng)該身在大興左衛(wèi)所了?!?p>  常遇春心一定之后又是一驚——白蓮教和朝廷勢不兩立,同燕王府更是恩恩怨怨糾葛不清,彭瑩玉怎么會這時候來北平?“原來是彭大師。久仰,失敬?!?p>  彭瑩玉笑道:“久仰,失敬,都該是在下才對。素聞常將軍天下奇男子,武藝卓絕,當(dāng)世一品,昔日未嘗有機(jī)會與將軍切磋一番,遺憾之至!不期今天能一競夙愿。游龍追電手,果然名不虛傳!老衲為求與將軍一晤,冒犯之處,慚惶慚愧,萬請將軍雅量海涵?!?p>  “大師知道老夫是誰?”常遇春皺著眉問。

  “呵呵……陳善曾說過,常將軍當(dāng)年詐死,其后必有余波。將軍或許不知,我白蓮教眼線雖不及錦衣衛(wèi)精干狠辣,卻實打?qū)嵄椴继煜?,便是金陵常府也有我們的人出入,對袁大海自不陌生。老衲便不慧明,見他如今出現(xiàn)在將軍身邊,還有什么猜不到呢?天晴丫頭一身本領(lǐng),原是家學(xué)淵源,難怪,難怪?!?p>  聽他提到天晴,常遇春便知不對,沉下臉道:“大師冒險行事,要與老夫一見,應(yīng)該不是為和老夫切磋武藝的吧!”

  彭瑩玉點點頭,眼中精芒一閃:“將軍跟前,就免兜圈子了。老衲想請將軍幫一個忙?!?p>  一盞茶時間后,常遇春目光定定看著對方:“你是想要允熥他?”

  “不錯。”彭瑩玉干脆答道。

  這一次常遇春沉吟許久,才道:“老夫雖久居山野,不問世事,卻也知道,如今白蓮教眾幾近百萬,在各省都部有人馬,誓要推翻朝廷,與朱家不共戴天。如今南北兩邊正打得不可開交,你卻說要扶允熥稱帝,為什么道理?”

  彭瑩玉苦笑:“如今我已沒有更好的選擇了,就因為將軍的女兒天晴?!?p>  他長長頓了一頓,開始將天晴如何佯扮錦衣衛(wèi),再冒充徐壽輝外孫,把自己騙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的前因后果,一一道出。常遇春聽得跌宕起伏,卻也只能相信,這樣峰回路轉(zhuǎn)的鬼扯淡只有天晴編得出來。

  彭瑩玉如何也是一條錚錚好漢,竟然被一個小丫頭戲耍得這般狼狽,連常遇春也覺得聽不下去了。末了,如同所有被興師問罪的熊孩子父母,他窘困地向彭瑩玉拱拱手道:

  “天晴她從小頑劣搗蛋,向來是這么不管不顧,無法無天的,對大師……委實抱歉了!”

  “呵呵……老衲活了幾十年,卻被一個小姑娘哄騙到如斯地步,亦知說出來必要惹人笑話。然而唯有將軍知曉了這當(dāng)中曲折,才能明了我與將軍合作的一片誠心?!?p>  常遇春剛想答話,卻被彭瑩玉伸手止?。骸皩④娤嚷犖艺f完。徐壽輝臨終托孤時,我曾立下重誓,定要親手誅殺陳友諒那廝,為他報仇雪恨。之后將元狗趕回漠北,輔佐徐家子孫身登九五,以延天完國祚。正是為了這兩個目的,白蓮教才有今日之聲勢。

  “誰料到,剛剛等到阇氏生產(chǎn),就傳來了孩子夭折的消息。我懷疑是陳友諒下的毒手,可除了悲極憤極,卻也無計可施。最后陳友諒死了,并非由我手刃。仇不得報,恩不得償,茫然四顧,只覺天地蒼涼,真不知身何往,命何歸……就在這時候,陳善帶著度蓮出現(xiàn)了!

  “我欣喜若狂,想蒼天終究憐我,才不令我抱憾而終。雖說度蓮是女孩兒,不能位承大統(tǒng),但她的身體里流著徐家的血,只要日后她成婚生子,天完便后繼有人!可,她卻走了,走得無聲無息,再無消息……直到兩年前的那一日,天晴假冒徐天青和我相認(rèn),沒人知道我心里有多高興、多歡喜!失而復(fù)得,再失再得,世間有何快樂能與此相較?只可惜,哎!好夢易醒……

  “瑛兒長得三分似度蓮七分似郡王,那日她從塔樓走下,我只看了一眼,就知道她是誰。天晴說的沒錯,她母親不惜叛教逃離,就是想讓瑛兒遠(yuǎn)避紛爭,一世平安。我怎能為了一己之私,再把瑛兒牽扯進(jìn)來?況且她被燕王府養(yǎng)大,視王妃如母、視燕王如父,如今燕王舉兵造反,她勢必不能忘恩負(fù)義,倒戈相向。我若還一意勉強(qiáng)她為天完如何如何,實在不忠不孝,逆天悖理!

  “可是,百萬白蓮教眾實屬無辜。我比將軍還虛長個幾歲,在世間頂多再殘喘幾年光景。待我撒手一去,功業(yè)便無人可繼。

  “不管這次燕王和皇帝誰勝誰敗,白蓮教已是朝廷欽定的逆黨,接下來勢將遭全力剿滅。如果像天晴丫頭所說,是燕王勝了,我教在他手上那么多人命,難道都白白斷送嗎?”彭瑩玉仰天長嘆,“雖然非我本意,但當(dāng)日我拋下瑞州滿城將士,獨自茍活至今,卻是改不了的事實。想我彭瑩玉半生經(jīng)營,一事無成,豈能身后再留百萬教眾引頸等死,再添一筆罪孽?”

  “所以——你想要允熥登基,條件就是放過了白蓮教?”常遇春問。

  彭瑩玉點頭:“我以白蓮教護(hù)法天尊之名擔(dān)保,等到這次塵埃落定,本教再不與朱明朝廷相犯。只要朱允熥登基后大赦天下,免罪先前被株連的教眾,讓他們能夠安穩(wěn)營生,我也會設(shè)法安頓,勸保他們永不再反。朱允熥終歸是漢人,他稱帝,總比叫那群元狗反撲中原強(qiáng)得多。加上他自幼深居?xùn)|宮,長年不涉朝政,就藩歲月尚淺,與我教也素?zé)o冤仇,如果有常將軍作保,相信他不至于對本教趕盡殺絕。”

  那是他的外孫,敏柔的兒子——如果可以,由他來做皇帝當(dāng)然更好??墒翘烨缢诳诼暵曊f著朱棣是天命所歸,不當(dāng)皇帝不行,她能乖乖配合著來嗎?

  察覺到他的猶豫,彭瑩玉沉聲提示:“將軍見識明白,不會看不出燕王和他父親有多像。想想常家和藍(lán)家的境遇,想想那班開國功臣都是什么下場,難道將軍真的相信——等燕王得償所愿之時,還會念著將軍和天晴的從龍之功,對常家、對將軍的外孫格外開恩么?”

  常遇春心中哐當(dāng)一下。

  是的,這正是他一直以來的憂慮。天晴表面聰明,可對人對事對自己的判斷,總有一種近乎傻氣的偏信,以為自己不會錯。而但凡她錯了這一次……

  便永無再改正的機(jī)會。

  彭瑩玉接著道:“我和天晴到底師徒一場,不希望她白白送死,是因為知道她本性不壞。當(dāng)初救援本教,全是出于一片良善之心;如今為了將軍和家里人,當(dāng)然更加義無反顧,為此才幫著朱棣為虎作倀??涩F(xiàn)在,就因她的天真良善,她已命懸一線卻不自知——她是將軍的女兒,如果連將軍都不救她,還有誰能救她呢?”

  ……

  天晴剛回到后廷,小莢便來報,說她的好外甥好侄兒盧大虎,不知怎搞地居然只身跑到了大興左衛(wèi)所,還在那里睡著了。

  “是衛(wèi)所的將官說的么?我爹怎么沒有和大虎一起呢?”天晴問。

  “那位衛(wèi)百戶就是來找徐老爹的呢!婢子剛剛?cè)チ颂送庠?,可也沒找見人,就想問問娘娘,老爹是不是和殿下他們在一道?”小莢問。

  天晴和小萁都搖頭?!拔彝莻€送信的軍官問問清楚,既然知道是大虎,怎么不直接送回來?現(xiàn)已回了府里,你們都不必跟著我了?!?p>  等天晴進(jìn)到爹的小院,見著那位衛(wèi)百戶向她行禮問好,答案隨之揭曉。

  “衛(wèi)志叔??”

  “何教主……”

  這頭銜早就無人提及了,惟彭衛(wèi)志顧念著一救之恩,堅持至今。天晴觸動之外,更多無奈,剛欲問問他身體如何,想起一則,慌道:“師父不會也來了吧?!”開什么玩笑!還要命不要了?

  彭衛(wèi)志搖頭:“教主不必?fù)?dān)心,大護(hù)法和教中兄弟們都很安妥。說起來,還得要謝謝教主?!?p>  上次山西沁州糧倉被劫,她曾飛函示警,卻不知自從她那次公然叛教后,彭師父和趙姊姊他們有否轉(zhuǎn)移據(jù)點,綿山慈無堂是否還有人收信,她又是否多此一舉。

  此時知道眾人都平安無事,天晴心里大定。

  “教主,燕王已經(jīng)集合金匣四印,掘出了鐵木真秘寶,此事是真的么?”彭衛(wèi)志問。

  這事借由蒙古騎兵的嘴巴在城中已漫漫傳開,但天晴不猜也能知道,反對朱棣的人一定不以為然,認(rèn)為是他拿自己私庫的積蓄故弄玄虛,好附和“天選之子”、“江山易主”的讖言。

  其他人懷疑,她或許會一笑置之,反正人都只信自己想信的??蓪τ谂硇l(wèi)志,她必須借機(jī)好好地解釋,如此才能讓教中大家徹底死心。

  “是真的?!?p>  天晴將前因后果都說了一遍,尤其在秘寶自動出現(xiàn)的時機(jī)上濃墨重彩。白蓮教燒香之黨,信天信神信佛信命,這次為了能找到她當(dāng)面求證,竟連大虎都綁了,可見對此事的看重。天晴本就善于夸大其詞,這次更是添油加醋無所不用其極,她自己聽著自己的話,都感覺講到了這個份上,無神論者也要相信朱棣就是天命所歸了。

  果然彭衛(wèi)志默然良久,點了點頭,道:“想來大護(hù)法心中也已有數(shù),屬下來問教主,不過是確認(rèn)一番罷了?!?p>  “我家大虎,如今真的在大興嗎,衛(wèi)志叔?”天晴問。

  “呵呵……確是,不過他如今睡在馬廄未醒,想來還沒被人發(fā)現(xiàn)呢?!敝捞烨鐟?yīng)該急著去接人了,彭衛(wèi)志又趕忙道,“我們放得小心,大虎他安全無虞,也不會受寒受凍,教主可放心。其實屬下今天來,還有一件私事,想請教主相幫,是……為了一個人?!?p>  “衛(wèi)志叔但說無妨,能力所及的,我一定幫。”天晴見他說得溫吞,似有難言之意,不禁起了幾分好奇,“只不知那人是誰呀?”

  “那是……金陵宮中的一位公主?!迸硇l(wèi)志輕聲道。

  “公主?”天晴忍不住訝然。彭衛(wèi)志確實生得俊雅風(fēng)流,跟“和尚”二字完全不搭,但怎么會和皇室大內(nèi)的公主??

  彭衛(wèi)志見她神色訝異中又帶尷尬,知她必是想岔了,苦笑著擺擺手,道:“教主莫要誤會。這位公主年方十七,是屬下的晚輩……屬下與她的母親相識,所以希望教主……對她能費(fèi)心看護(hù)一二?!?p>  年方十七?皇上膝下女兒眾多,但這個年紀(jì)的卻只一個。天晴呼吸不由局促,慢慢睜大了眼睛,看向彭衛(wèi)志。

  “你是說……瑞安公主朱素華?”

  彭衛(wèi)志嘆息一聲,點了點頭。兩人默默無言許久,天晴正想著要怎么往下接,只聽他道——

  “教主可知道皇帝的壽春公主?”

  “嗯,我知道?!本呕逝畨鄞汗鳎五拈L女,瑞安的親姊。天晴道,“任妃娘娘只有兩個女兒,因為體弱不勝的緣故,其女壽春公主一直由先皇后馬氏撫養(yǎng),年過及笄,下嫁給了潁國公傅友德長子傅忠。”

  按律法,公主受封,賜莊田,每年給歲一千五百石,鈔二千貫。但壽春公主及笄時,皇帝賞賜吳江良田一百二十余頃不說,每年給歲八千石,規(guī)格殊異,這位公主所受的寵愛由此可見一斑——這都是當(dāng)年的慶陽公主、如今的慶成郡主之前告訴她的。

  可惜帝王的疼愛只能添榮華,卻不可延壽數(shù),壽春十八歲時就因病故世,讓她的父親悲慟不已,破格給予侑享四祖帝后廟之殊遇。任妃也提過,瑞安生平所受的恩寵,大半是由于她的姐姐壽春?;实郯褜τ⒛暝缡诺木叛绢^的愛,都轉(zhuǎn)移到了和她極其相似的瑞安身上。

  先帝為壽春公主精挑細(xì)選的駙馬傅忠,英氣十足、一表人才。據(jù)說他父親傅友德也曾是白蓮信徒,先后追隨過劉福通、徐壽輝、陳友諒,因不齒陳友諒弒主自立的行徑,最后投奔了朱元璋。后世評價:“明興猛將云從,而六王最著,其以驍勇稱者莫如常開平,次則傅潁國耳。”

  壽春公主故后經(jīng)年,藍(lán)玉案發(fā)。眼見藍(lán)玉受酷刑慘死,曾與他同袍征戰(zhàn)多年的傅友德自然心有戚戚,食不知味。是年冬宴上,先帝挑剔親衛(wèi)其次子傅讓的錯處,又以“徹不盡一蔬”,要召傅友德二子,治其不敬之罪。傅友德默然離席而去,再上殿時,竟提著自己兩個兒子的人頭前來,留下一句“不過欲吾父子頭耳!”拔刀自刎。先帝為此震怒不已,將傅氏全族流放。

  先帝誅殺功臣、剝皮砍頭的各種往事,大海表哥都曾當(dāng)成鬼怪故事講給小孩兒們聽,以達(dá)到“不聽話你也會這樣”的恐嚇效果,只是每次總嚇得小融哇哇亂叫,天晴倒不以為然——說不定我的皮剝了還會再長呢!如今想來,卻忽地心凜——難道傅友德的死也和白蓮教有關(guān)?是皇帝發(fā)現(xiàn)他與白蓮教還有勾連?

  天晴看向彭衛(wèi)志:“莫非傅友德和師父……和大護(hù)法他?”

  彭衛(wèi)志搖搖頭:“沒有。藍(lán)玉案后,大護(hù)法確實去見過他。當(dāng)時太子朱標(biāo)已死,新儲既立,大護(hù)法規(guī)勸他如何忠心堅持,不過是第二個藍(lán)玉。傅友德卻不信,說藍(lán)玉想要自己甥孫為帝,但他長子尚的是最受寵的壽春公主,雖然公主不在,可傅忠仍是駙馬,皇帝給的歲俸恩榮一樣不少,傅家女兒又剛嫁給了晉王世子。要論謀逆動機(jī),他和藍(lán)玉有云泥之別,皇帝不該懷疑他。其實更重要的原因……”

  他嘆息一頓,接道,“傅友德說,雖然事出有因,但自己三易其主確是不爭之實,多年來他戰(zhàn)功赫赫,史書卻難饒一個反復(fù)小人的污名。他給長子改名為‘忠’,正是出于此意。他不想再變,更不想再叛,寧可選擇效忠皇帝,巧詐而活,不如盡節(jié)而死?!?p>  “不如盡節(jié)而死……”想到他聽聞皇帝欲加之罪時的滿腔悲涼,心知逃脫不過,寧愿手刃兩個兒子時的絕望,天晴不知他算不算求仁得仁。長久長久,克制地嘆了一口氣。

  “他還說,大護(hù)法忠義始終如一,他雖不能至,心向往之。只這一次,圣教西壇和南疆老人的事,他不會上報天聽,望大護(hù)法好自為之。大護(hù)法雖恨他固執(zhí),卻也敬他是條好漢。后來他過世,傅家流刑云南的眷族,都有受到本教暗中照顧。

  “這都是些陳年往事,屬下扯得遠(yuǎn)了……”彭衛(wèi)志晦澀地笑了笑,似想再說什么,卻有些開不了口。

  天晴點點頭,心里已然明白了幾分。他繞過彭瑩玉直接找她,這件事彭瑩玉不是不知、便是不允。而他提及自己認(rèn)識任妃、表現(xiàn)出對壽春、對瑞安超乎尋常的關(guān)心,加之任妃說到“漫漫婚姻意難平”時的迷離神情;還有,任妃在皇覺寺靜修期間,他應(yīng)該正受彭瑩玉之命,為監(jiān)視被貶來此的朱守謙,查探徐度蓮下落,扮作僧侶潛伏寺內(nèi)……

  “衛(wèi)志叔,瑞安她,是你的女兒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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