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古代言情

明傳奇志之肆羽易天記

第九十一章 悲有時 喜有時

明傳奇志之肆羽易天記 代安澄 4311 2020-10-12 17:27:00

  私案了斷,秦操已知替涂一宏作判的人是欽點翰林張之煥,跟著一起來的還是京師右軍都督府左都督徐三郎,尷尬之外誠惶誠恐,忙不迭將二人迎進了門上座,說了幾遍“謝張公徐公玉成之美”。天晴和妙琳自是不必再在路旁等著吹風,被另行安置在偏廳,好茶好點地著婢女侍候著。

  妙琳從進門就沒有說話。天晴隨便一瞅,她怏怏不樂的表情便映入眼簾。也難怪,她直腸直肚,俠女性情,這種纏七繞八的恩怨情仇,最不對她的胃口,如今又在當事人之一的府上,更是說什么都覺得別扭。

  此時天色向晚,秦操款留四人用飯,張之煥和徐增壽婉謝告辭,出了秦府,另找客店打尖。天晴問:“如何?秦大人怎么說?那彭和尚真的在揚州城嗎?”

  “呵!什么彭和尚,那和尚至多四十出頭年紀,怎么可能是彭瑩玉?他同兵馬司一個姓茍的吏目起了糾葛,那吏目最后挨了打,聽來人自報家門姓彭,就說他是白蓮教妖‘彭和尚’,在揚州作亂。秦操信以為真,急急上報。這糊涂家伙中看不中用,難怪要被姓韓的作弄?!?p>  “那秦操后來怎么處置的那個和尚?”天晴又問。

  “說起這個才叫好笑!兵馬司四處搜尋,‘彭和尚’卻連個影子都沒,那吏目急了,說這小賊一逃,他的紫玉簪找不回來,非給他老婆打死不可了,這才露了口風。原來他拿老婆的頭面首飾去哄妓館的相好,想趁相好不注意再偷偷拿回來,誰知遇上個花和尚爭風吃醋,還把他給搶了,這吏目為報私仇才誣陷的。”

  “什么相好?什么妓館?是教坊司嗎?花和尚?不是彭和尚嗎?和尚也逛妓館的?那和尚姓花?逛妓館的和尚就叫花和尚?”妙琳又開始淘氣三千問。

  徐增壽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說的內(nèi)容有點少兒不宜,剛想改口,天晴適時幫忙:“那秦副指揮知道自己被那個姓茍的吏目騙了,豈不要氣死了?”

  “是??!秦操當場就把他關了,痛打一頓,想起要去截那封上報書函,手下參佐說,現(xiàn)在追已來不及了,反正文中只說了,正全城緝拿疑似‘彭和尚’的人,道姓又沒指名,也不算虛報。秦操想想居然覺得有理,就這么算了,根本未料到已驚動了太孫殿下。后面他越說越怕,冷汗都出來了,還是文耀安慰了幾句,他才放下心?!被仡^又埋怨,“這蠢東西害我們白跑一趟,你寬慰他做什么?多嚇他幾天才好?!?p>  張之煥一笑低頭,并不答話。徐三郎不知道的是,多虧了這蠢東西,他才能和天晴這樣相處一日,多說上兩句話。對于秦操,他毫無埋怨,只有感激。

  “人家也挺慘了,家門受了那樣奇辱,一時腦子糊涂了也難怪?!泵盍蘸龆逶挼?,“何況那彭瑩玉一會兒到東一會兒到西的,誰分得清哪個真哪個假。”

  徐增壽聽到她前半句,居然有些安心,這丫頭紅鸞星動,倒也知道自持,那無論如何都不能做出敗壞家門的事來。張之煥也是個正正君子,自己這幾天一直防賊似的防著他,反而顯得小人之心了。

  “這彭和尚莫不是有分身術?怎么能一下子出現(xiàn)在那么多地方?怎么偏偏只有揚州這個,讓殿下那么在意呢?”天晴接著妙琳的話問,兩人一齊看向徐增壽。

  徐增壽此時再看這兩個搗蛋妹妹,忽而覺得順眼了許多,脫口答道:“怪只怪揚州這個,離長春太近了些。”

  “濟忠兄……”

  張之煥面色一變,天晴立刻明白,長春府——徐三哥指的是朝鮮國商隊的事。太孫果然還是疑心朱棣真的跟白蓮教有染,在皇上面前雖不聲張,卻暗暗使親信查探。徐增壽的身份雖略微尷尬,可畢竟他和大公子徐輝祖不同,跟朱棣毫不熟識,何況還有張之煥同行保底?;蛘咛珜O派張之煥,也有監(jiān)視徐三哥的意思?

  和妙琳住在客棧的當晚,臨睡前還聽見她嘆氣,天晴笑道:“好啦,何必為別人的事,憂自己的心?原先出來玩就是解悶圖開心的,這下倒適得其反了。”

  “你不知道……我不是憂心別人啦……”妙琳悶悶道。

  “哦?那你在想什么?”天晴靠在枕頭上,側(cè)身向她。

  “天晴……嫁給大姐夫,你覺得開心嗎?”

  “嗯……”她還真不知道該怎么答?!耙矝]什么開不開心,我也不能選啊……”

  “哎——是啊?!泵盍臻L嘆了一聲,“我們女人家,連嫁給什么人,都不能自己選,只好求老天保佑,嫁的別是個混球……”

  “原來咱們徐三小姐是恨嫁了呀~”

  “呸呸——我哪里是?”

  “知道知道~你是想起那韓沅娘,覺得她雖然荒唐,弄得名聲掃地,但好歹嫁給了自己選的人,也算求仁得仁了,是不是?”

  “嗯……其實本來她也無辜,拜天地之前,她又不知道對方是個男子,興許直到懷了身孕,她才發(fā)現(xiàn)也說不定。但她為了夏丹,欺騙忤逆父母,連大哥的婚約都不管,這就是自私了……”

  天晴聽著聽著有些不對頭,難道妙琳以為,一男一女只要拜了天地就會有孩子么?她要不要跟她科普一下?

  唔……還是算了。

  “……我沒法子認同她,換了是我,就算自己做一輩子傷心人,也不能讓徐家為我蒙羞。但,你說得對,起碼對韓沅娘,是求仁得仁了吧?!?p>  “所以,因為你做不了韓沅娘,就覺得自己要做一輩子傷心人了?你都還沒定婚事呢三姑娘!”天晴有些好笑。

  “哎……正因為沒定,才煩心啊,我既不想做大姐,又不想做二姐,但以阿爹的脾氣,怕是不肯讓我留在家做老姑娘的……到最后,還是要聽天由命了。”

  “聽天由命,也未必壞,萬一老天就對你特別好呢?”

  “呵呵……那,天晴,老天對你好嗎?”

  “到現(xiàn)在為止,還挺好的。”

  “大姐夫?qū)δ愫脝???p>  “……也挺好的?!?p>  “那你……還說……沒什么開心……”

  “可也沒什么不開心呀……”

  “嗯……好吧……我好像……呵……有點困了……”妙琳打起了哈欠。

  “那就睡吧,剛說了要聽天由命嘛……”

  “唔……不對,這個應該叫……順其自然……”

  “嗯……順其自然。妙琳……妙琳?”

  “……”

  在妙琳均勻香甜的鼾息中,天晴迷迷糊糊地想,聽天由命,順其自然什么……

  哪有那么容易啊……

  回到京城國公府,天晴便向兄妹倆告辭還馬,見天色還早,便去三山街逛了一段。

  走進一間裝潢精美的頭面鋪子,滿堂釵環(huán)簪飾中,天晴一眼望見一串碧藍汪盈的石甸子手鏈,不禁心奇:“這和娘以前戴的那串好像……”剛走近拿起把玩,只聽一個熟悉的聲音道:“這手鏈色澤奇麗,與在下認識的一位姑娘倒大是相配。”

  天晴抬頭看,一雙含笑眉眼,不是張之煥卻是誰?

  “你怎么也來這里!”天晴驚喜道。

  “大概是天意吧?!彼呎f邊輕輕接過她手中的串子握住,像要握住她的溫度一般,隨而垂下臉去,聲音漸低,“也可能……是人為……”

  天晴聞言臉上一燒,轉(zhuǎn)身向鋪子里喊:“掌柜的,這串子怎么賣呢?”

  “這串子呀,是古董貨,老早從波斯舶來的。尋常人至少賣他三兩銀子,看姑娘喜歡,就算二兩八錢好啦!”她戴著帷帽,看不清臉,原分不出到底是“夫人”還是“姑娘”,可掌柜見她語聲活潑,身形苗條,旁邊又跟著個年輕男子,便推測叫“姑娘”應該不錯了。

  古董?波斯?二兩八?!明搶啊,純金的鐲子也就這個價了。天晴正想還價,張之煥卻突然出手:“好,我買了。”

  “你?要戴嗎?”天晴奇怪。

  他笑:“我當然不戴,是給你的?!?p>  “那、那我回去拿錢還你!”

  “不用還了?!?p>  “這怎么行?”他一個六品官,能有多少俸祿?要跟著的是朱棣,還會有雜七雜八的油水,偏偏跟著兩袖清風空如許的朱允炆,能養(yǎng)活自己就算不錯了!“一定要還的,不然不就成你白白送我了么?”他已經(jīng)送過她一幅畫啦!

  張之煥的眉頭微微一緊,如同被什么蟲豸蜇痛一般。

  “我送的,你……不愿收么?”

  天晴腦中轟然一震,慌忙道:“愿意,愿意,怎么會不愿意呢?我這就戴上,你看,好看嗎?漂亮嗎?”

  她把手腕直直湊到他的面前,回答得緊張又局促,好像生怕觸怒了天威的戴罪臣子,忙不迭要表忠心。張之煥忍俊不禁:“好看,漂亮,你好好收起來吧,這鏈子不便宜。萬一掉了,我可再送不起了?!?p>  見他回復笑顏,又開始會講笑話,天晴心事大安,“嗯”了一聲,拍拍胸口道:“你送我這樣厚禮,我也不知怎么謝你,就請你喝個茶吧!”

  茶樓雅室,兩人干坐無話。天晴只得率先破冰:“你和徐三哥回了府,沒接著說假彭和尚的案子,就直接走了嗎?”

  “本就是樁錯案,沒什么好多說的?!睆堉疅ㄐα艘恍Γ皾倚衷缇桶堰@事撇下了,我也會去向太孫稟明實情,你……莫要放在心上了?!?p>  天晴心知他指的是和朱棣的牽連,故意問道:“之煥你也覺得,燕王爺真的同白蓮教有瓜葛?”

  張之煥搖頭:“他或許并不視白蓮教為敵,但同他們瓜葛,卻不太可能。只是這種話,是不便和太孫殿下明說的。還是要以事實力證,令殿下信服?!?p>  天晴點頭:“你說王爺不敵視他們,那倒不見得,畢竟他的愛妻王妃娘娘,間接是被白蓮教徒所害?!闭f著將從瑛兒處了解到的始末簡單道了一遍。張之煥默默傾聽,見她說起王妃,神情大有惋惜,更確信她對果然燕王殊無情意,聽著聽著,不禁笑起。天晴怪道:“人家王妃娘娘那么可憐,你怎么還笑???”

  “啊……我一時走神,絕不是在笑王妃娘娘。你別誤會我啊。”

  天晴聽他居然大方承認自己走神,更是無語,一時氣笑:“那你做什么笑了?”

  張之煥當然不好明白承認,只能敷衍:“聽聞你說王妃娘娘古道熱腸,我想你們雖不是姐妹,這點倒是極像的,真是好巧……”

  天晴暗暗贊嘆,這臨陣吹牛不打草稿的功夫,你跟我才是極像的,反而不忍拆穿了他,笑道:“古道熱腸的是徐三小姐,你們分開時,她還是悶悶不樂么?”

  張之煥見她果然轉(zhuǎn)了話題,趁機抿了一口茶,接聲應是:“三小姐一準覺得,那件錯婚案就該讓涂知府來斷,該罰的罰,該判的判,起碼坦坦蕩蕩,有理有據(jù)。如今看著人人得利和和氣氣,其實法無所依,全然一團漿糊了?!?p>  天晴心道,妙琳的女兒心事,你哪里曉得?她是怒其不爭又物傷其類,所以糾結(jié)。這次你自作聰明啦!

  “你覺得呢?”張之煥忽然問。

  “我?覺得什么?”天晴反問。

  “你覺得,我錯了嗎?”

  這還用說。天晴輕笑:“張大人斷案公允,判罰如神,哪里會錯?我真心覺得呀,這對哪方來說,都是最好的結(jié)果了!”

  “好么?”張之煥苦笑,“自古平民人家婚配,首先門當戶對,再則高嫁低娶,是故韓公子可以娶夏小姐,但夏公子要做姑爺,韓家卻看不上。原來這位韓姑娘,可以嫁入秦家高門,當錦衣玉食的軍官少奶奶,如今卻只能跟著夏公子,做一輩子工戶,加之得罪了秦副指揮,雖說前途多舛未必至于,此生富貴怕卻不能夠了?!?p>  什么富貴不富貴,他們朱家的天下,這種事哪還有個準???“那又怎么樣?結(jié)婚生孩子,當然要和自己喜歡的人才行了!不然就算錦衣玉食,活得行尸走肉一般,又有什么可開心?俗話說,有情啊~喝水都能飽?!?p>  此時在屋內(nèi),天晴早就除下了帷冪,說話時一雙眼神晶彩煥然,看得張之煥心里歡喜,面上卻只搖頭:“那也分人,以姑娘的食量,別說喝水了,喝斑魚肝肺湯都飽不了?!?p>  天晴未料他會注意到那天殿上的糗事,想起忍不住自己也害羞又好笑,舉手輕輕打他一下:“你再提,我一輩子都不會跟你說話了!”

  他邊躲邊嚴肅道:“那不成,豈不憋壞了你?干瞪著眼睛,卻不能駁我一句,幾十年下來,該有多氣苦?為了你好,我可不能依?!?p>  那意思就是要一直提了?這促狹鬼!居然一臉正經(jīng)地捉弄她。天晴捶打不停,可又為他話里的含義心跳不已。

  從今往后幾十年……

  那就真的是……

  一輩子了?

按 “鍵盤左鍵←” 返回上一章  按 “鍵盤右鍵→” 進入下一章  按 “空格鍵” 向下滾動
目錄
目錄
設置
設置
書架
加入書架
書頁
返回書頁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