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家族客棧。
蘇淺正在房里拿著梳子,靜靜地坐在梳妝鏡前,手握一縷青絲,仔仔細細地梳著。
“哎呀,我們茶茶這是,長大了???”珠兒端著一盆清水,笑吟吟地跨進房間,“終于有個小姑娘的樣子了,懂得靜下心來梳理頭發(fā)了?!?p> “這……這不是突然覺得,自己以前盤的發(fā)太亂糟糟了的嘛。”
“嗯,所以……待會還去茶館?”
“去……”
“那個人,是不是就是劫你鏢的人?”
蘇淺突然一抖,手一個沒拿穩(wěn),梳子“哐”地落在了地上。
“噗,瞧你這個反應啊,”珠兒笑嘻嘻地撿起梳子,輕扯過蘇淺的手,將梳子穩(wěn)穩(wěn)地放在她掌心上,“我早就看出來了。”
“看、看出來了什么?”
“就那天落大雨,他將外衫披在你身上,抱著將你送回來的時候,明眼人一眼就可以看出來吧?”
“可,那也都是拜他所賜才、才……”
“才什么呀?你是把他當仇家,那他呢?若他真是對你不上心,或只是單純覺得你麻煩,放著便是了,哪會管你的死活?倒不如說,少了一個想刺殺自己的人,還不用自己動手,換著別人還指不定偷著樂呢?!?p> “好像……是這個理哦?”蘇淺捏著發(fā)絲,歪著頭愣愣地看著珠兒,“那……這么說,許魔頭……是個好人咯?”
“你啊……”珠兒苦笑著,搖著頭擺了擺手,“哪有一個好人,會連續(xù)劫你六天鏢,還專挑你這個軟柿子唐門下手啊?!?p> 蘇淺的眉眼好看地皺在了一起,似是陷入了糾結中。
“好了,點到為止。佛曰,看破不說破,”珠兒用食指抵住朱唇,神秘地一笑,“自己悟吧?!?p> 蘇淺拿著梳子,就這么一愣一愣地看著珠兒哼著小曲兒,踏著輕盈的腳步出了房門。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反應過來,“珠兒別,別走?。∥疫€需要你教我盤發(fā)??!(°A°`)”
五天后。
一大早的,卻是烏云密布,絲毫沒見一點陽光,蘇淺隱隱約約地聽到樓下傳來吵鬧聲,只感覺有些不妙,便連洗漱都沒來得及,裹著被子沖出了房門,向樓下望去。
樓底,聚集了滿滿的人——定睛一看,大部分都是別知己家族的老一輩人。
再細看,這群老一輩人站分成了兩撥。一撥以珠兒為中心;一撥以祥長老為中心。
“祥長老,今日所為何事?何必這么興師動眾?”珠兒表情淡淡地開口。
“這話說的。你明知故問吧!老王閉關修煉多久了?他將家族交到你一個姑娘家家手上,多久時日了?”
“忽略祥長老的家族輩分,也不跟眾多長老商量,就這么直接將族長位交出去,你覺得合適嗎?”
“珠兒是老王唯一的關門弟子,論資歷和關系,她怎么就不合適了?”木桃緊皺眉頭搶話道?!霸僬f了,你也知道祥青絲是祥「長老」啊?前族長做的決定,他有資格管嗎?”
“笑話,關門弟子就能管好家族了?”
“木副族長的意思,這長老就不能對前族長做的決定提出質(zhì)疑了?”
“喲,依您這意思,族長位交給那祥長老,就能管理好?”挽挽不屑地瞟著那群人嗤笑道。
這一句話下去,人群是炸開了鍋。
“你新來的吧?有你說話份嗎!?”
“現(xiàn)在的年輕人都這樣目無尊長了?”
“你們那叫什么尊長?一個個都在是倚老賣老?!?p> “珠兒給我們家族引進了多少新鮮血液???當時你們怎么沒有說話呢?現(xiàn)在老王不在了,誰又給你們自信跳出來爭權奪位了?”
“我們稀罕這個位置嗎?我們就是要一個解釋!”
“對!就是要一個解釋!”
“諸位安靜,請聽珠兒一言?!敝閮烘?zhèn)定地清了清嗓,向前邁出了一大步,眼神一一掃過面前與她對立的人群,最后握緊了拳,語調(diào)平緩而堅定地開口:
“我?guī)煆睦贤鯏?shù)余年,自認事起便跟著師父,看著他親手組建別知己,如今她閉關修煉,將家族托付于我,是信賴,也是期待?!?p> “于我來說,別知己是師父最重視的基業(yè),也是我的家,別知己的族人們是我的親人。自我任族長以來,我自認為在我目光可見、觸手可及之處,都做到了不偏袒不私心,盡心盡力?!?p> “如果可以,我也想放下這一身重擔,什么都可以不管不顧,遇事先考慮自己。但師父既然將這個位置托付給了我,我就必須承擔下去,絕不能讓別知己毀在我的手里?!?p> 珠兒說罷,深吸一口氣,用力地閉上了泛著淚光雙眼。再次睜開時,眼里也已是充滿了堅定,她雙唇有些蒼白地打著顫,卻是在下一秒,擲地有聲地開了口:
“這個族長,我不會交托給任何人!如果在場的諸位有任何的不服,我別知己家族絕不強留。”
一時之間,樓底人聲鼎沸。長老們面面相覷,交頭接耳。
“你……好,好啊!你這個娃兒有膽量!老王真是帶了個好徒弟!我祥青絲,退出別知己!”
祥長老吹胡子瞪眼地說完,憤怒地甩了袖子,背著手,帶著一大幫子長老離開了別知己家族客棧。
“好!”
“珠兒說的好!”
“太霸氣了珠兒!”
“珠兒好棒!永遠支持你愛你哦!”
“給這群老人們臉了!都不知道這些個日子辛苦的是誰?還敢興師動眾地來問罪,真是好好的日子不過,勁擱這瞎折騰?!?p> 珠兒像是了卻了心里的一件大事般,松了一口氣。她抬起頭,正好對上蘇淺那關心的眼眸。
這真是,茶茶怎么又沒個姑娘樣?頭發(fā)亂糟糟不說,還裹著個被子就出來了??催@個架勢,怕是只穿著個內(nèi)襯,也還沒來得及洗漱吧?……看她這個著急的樣子,怕是也在擔心我了吧?
她無力地笑著搖了搖頭,沖蘇淺揮了揮手。
“今天讓大家擔心了,珠兒實在是過意不去,謝謝親人們能理解我,站在我這邊。明天開始我會去尋找更多志同道合的伙伴,邀請他們加入我們家族。所以希望這次的人員流動不要影響到各位?!?p> “辛苦珠兒了!”
“明天我也幫忙!”
“珠兒在哪兒我在哪兒~永遠支持珠兒哦~!”
珠兒只是笑笑,眼里和心里卻是暖暖的。
這天白天終是沒有下雨,烏云散去,迎來了最溫暖的陽光。
當晚,蘇淺杵在茶館前,想邁步走進,卻始終提不起喝茶聊天的興致。
“怎么在這罰站?發(fā)呆呢?”
柔和的男生自頭頂響起。許故淵輕搭墨骨扇,半遮著俊臉,饒有興趣地低著頭,笑著搭話道。
“……你來了?!?p> “我來了?!?p> “……我今天,不怎么想喝茶,改天吧?!?p> “怎么了?”許故淵一聽,連同墨骨扇一起收起了臉上的笑意,一本正經(jīng)地看著蘇淺,撐著腿俯下身,以便于眼光同她平行,“不高興了?”
“有點兒……”
許故淵看著面前這個平常傻里傻氣,又天真可愛的小姑娘,現(xiàn)在像是被霜打了似得,不禁心疼地有些焦急。
“嗯……”他歪了歪頭,抿了抿薄唇,而后直起身來,抬頭看了看遠處,輕喚一聲,“蘇姑娘?!?p> “嗯?”
“得罪了。”
“???”還沒等蘇淺反應過來,她已經(jīng)落到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中?!罢O?!這?許故淵你要做什么??!”
許故淵只是笑著,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卻是雙腿入勁,運起輕功騰空飛起,“我輕功不好,你可抓緊了。”
“這?!你要帶我去哪兒???!哇?!”蘇淺慌慌張張地喊了起來,看著許故淵抱著自己跳過臨安城一個又一個高聳的樓頂,害怕地扯起了他的白外衫,緊緊捏在手心里。
“喊這么大聲,嚇著我了我可就抱不穩(wěn)你了啊?!?p> “你!”蘇淺聽罷,立刻把聲音壓的小小的,“你說你輕功不好你就別飛嘛!!你還帶我飛??!這……!?”
蘇淺細而柔弱的聲音,被風吹得顫顫巍巍地傳到許故淵的耳邊,撓得他心里癢癢的。
他收緊了手,眼里滿是柔情。
“放心,我抱穩(wěn)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