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受困
班楚心被禁足于青嵐居的消息很快便傳遍了府內(nèi),因著班冠文此番的震怒,青嵐居也被迫撤去了不少下人。這讓原本就有些清冷的青嵐居,更是變成了活死墓一般。
其實又如何呢?對于班楚心來說,這所院子本就一直都是墳?zāi)?。不過是座一直蔓延著吵鬧人聲的墳?zāi)沽T了。
班冠文雖只說將她禁足在院中,但管事嬤嬤卻并不讓班楚心走出歇房,每日除去正常的送水送飯,便一直用銅鎖鎖著房門。
班楚心也從送飯的小丫鬟口中套問出,原來白苓也已被關(guān)了起來,于她的現(xiàn)狀一般無二。
知道只是禁閉,而非責(zé)罰,班楚心為白苓提著的一顆心也稍稍釋然。
自禁足起,每日拘在這小小歇室內(nèi),仿佛時間也流成了一灘死水。班楚心常常是安安靜靜坐在椅子上,凝望窗外無盡天幕。任由著身上淡素的衣裙慢慢僵成一襲無形的囚籠,將她錮的動彈不得。
困的久了,便是再心靜的一個人,也難免會感到無趣。所以當(dāng)這天那些丫鬟嬤嬤們看見此前只如坐禪狀的班楚心,忽然執(zhí)起案上湖筆拂袖繪起了丹青,也就不覺得奇怪了。
班楚心此先并不甚多喜愛丹青一類,也極少會抽出時間來安坐去畫一副畫。但此刻時間的飛逝成了奢侈,終日悶長,繪丹也就成了極好的打法時日的辦法。
班楚心也就端然而坐,畫下了一副又一副,直到案頭上壘了厚厚一堆,墨錠也已磨盡了邊角。
所以,在禁足了幾日后,班楚心第一次向送飯的小丫鬟搭了話。
“墨不夠了?!?p> 小丫鬟一怔,正不知該不該答應(yīng)她,忽想起老爺好像只是下令禁足,這位三小姐的一應(yīng)物供似乎并沒有停。
想到這里,她也只好恭敬道:“奴婢等下就去庫房領(lǐng)一盒?!?p> “一盒不夠?!卑喑念^也不抬,只伸手舀著碗中的白粥,靜靜道:“我還不知要禁足多久,多領(lǐng)些來吧?!?p> 小丫鬟笑的有些僵,對于班楚心此刻看似認(rèn)命的淡然有些不知說什么好。
“知道了,不知三小姐想要什么墨?”
班楚心停下手中的動作,轉(zhuǎn)頭望向案頭上那一頁頁摞放的紙張,“要油墨,墨錠太淡了,畫出來不好看?!?p> 小丫鬟領(lǐng)命出來后,立馬就有好奇的丫鬟湊上來問,“三小姐今兒說話了?說了什么?”
“她說要畫畫的油墨?!毙⊙诀弑阕哌呎f著,“要五盒?!?p> 那問話的丫鬟一臉驚訝,“這么多,她是真準(zhǔn)備束手無策的困在這里,就這么成日里繪著丹青?!?p> 不束手無策又能如何。小丫鬟心里念了句,也沒多說什么,便捧著承盤向外走去。
然而還未走出多遠(yuǎn),就有一人殷勤上前要去接她手中的承盤,“姐姐歇著吧,我來?!?p> 抬眼看去,卻是之前由大夫人院中撥來的青芷。見她眉目低垂,一副畢恭畢敬的模樣,那小丫鬟不由怔愣一瞬,由著青芷從手中接去了承盤。
眼見青芷捧了盤子轉(zhuǎn)身,后面有丫鬟忍不住上前悄聲道:“自從三小姐出了事,她倒是愈加乖順了。不過人心隔肚皮,那習(xí)月將三小姐和白苓姐姐害成這樣,她兩個是同一個院子出來的,誰知此刻的恭順又是安的什么心?!?p> “小點聲兒,人還沒走遠(yuǎn)呢,聽得見?!甭犓f的起勁,那小丫鬟忍不住低聲道。
“還有,什么害不害的。老爺如今安撫了大夫人,軟禁了三小姐,這其中意思你還不明白?那便是老爺相信了習(xí)月的指證,你如今這一個害字若讓旁人聽去,豈不是要生出事端。當(dāng)下局面,還需慎言啊?!?p> 一番話說出,那丫鬟也深明了其中厲害,只縮了縮脖子再不多言了。
......
當(dāng)夜是青芷輪值送飯。捧著熱騰騰的飯菜,打開銅鎖進來時,班楚心正面朝里臥在軟榻上。室內(nèi)燭火燃的明亮,依稀有油墨的淡香味自硯臺幽幽飄出,無聲的與那滿室明染的燭光糾纏一起。
“小姐,該用眬食了。”青芷將飯菜輕輕放在桌上,抬頭去瞧榻上的班楚心。
然而對方并沒有動,輕薄的衣裙死氣沉沉的覆在她的身上,恍如此刻靜靜歪在榻上的這個人一般。
“放著吧?!鼻迩宓穆曇魝鱽?,青芷知道,三小姐這是沒有胃口。
眼見此刻一旁那中午端來的飯菜就沒怎么動,青芷不由心中一焦,輕聲勸道。
“小姐好歹吃一口,再如何也不能傷了自己身子啊?!?p> 班楚心還是沒有回應(yīng),纖細(xì)的身子側(cè)著,肩膀與臀處的起伏好似連綿不絕的山脈。
青芷在身后靜靜看著,凈透的眸子被四周燭火映出陣陣波動。忽然,她輕聲道:“小姐可是怕青芷在飯菜中做什么手腳?”
那山脈起伏似乎動了動,隨后有輕且冷的聲音幽幽響起,“你會嗎。”
青芷心中一凜,忙壓下雙眸,直直跪了下去。
“我知道小姐是顧忌著我乃大房出身,如今就連同院里的丫鬟們也都明里暗里的擠兌著我。可是奴婢實在冤枉,奴婢并不知習(xí)月為何會舉證小姐,也不會伙同她去做下吃里扒外的事?!?p> 她說著,便有些微微哽咽,“奴婢不求登高,只望能周全自身平安無事就好,可是如今卻落得個眾人猜忌疏離的局面。若今日都要這樣過…”青芷眸光一暗,咬了咬牙,“莫不如三小姐直接恩賜了奴婢放身契,也好清了心中疑慮?!?p> 青芷一番話說的急,氣息不由都微微亂了??商ь^看向那榻上臥著的背影,卻依舊是默然未動的。
青芷不敢再說什么,也不知該說什么,只靜靜跪在地上,看著班楚心足邊一抹裙角緩緩滑落,恍如雪山巔角那一簇被強力震落的雪堆,就這么轟然崩勢了下來。
她的身子隱隱繃緊,便連呼吸也都緩了起來。好似自己就是那即將被雪崩掩埋住的人,一動不敢動。
她只拼這一回,便是日后三小姐依舊不能容她,她也要走的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