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湊份子
還是家里那張床躺著舒服,昨晚,張宜君在家里美美地睡了一覺。
夜里淅淅瀝瀝下過雨,空氣清爽而干凈,路面濕濕的,路旁的樹木特別鮮亮,,這個早晨,象一個剛經(jīng)母親撫慰過的孩子,快活而安寧。
宜君愉快地走進辦公室,高興地坐下。
“生啦!生啦!”經(jīng)理助理小夏小跑著進了辦公室,“王經(jīng)理生了!”小夏雖然是個大肚子孕婦,聲音卻特別洪亮。
“真的?”辦公室的人一下子興奮起來,紛紛從辦公椅上站起來圍著小夏問長問短。
“男的女的?”
“大胖小子”
“什么時候生的?”
“昨晚2點10分?!?p> “夏姐,我不相信。”一個姓段的小伙子一本正經(jīng)地說道。“王經(jīng)理一個大男人,怎么能生孩子?”
“哈哈…”
“小夏,你也快了吧?”辦公室大姐劉姐問小夏。
“還有兩個多月呢.”小夏揮揮手,降低聲調(diào)說道:“大家商量商量,要不要湊份子?。俊?p> “湊,當然湊,你張羅吧?!眲⒔阏f道。
“你張羅,你張羅?!北娙烁胶椭?p> “還是老規(guī)矩嗎?”
“…”
平常同事生小孩,辦公室有個不成文的規(guī)矩,每人隨份子錢五十,小夏這么問,顯然覺得王經(jīng)理這里是不是要提高點標準,領導嘛!但是要掏的畢竟是自己的血汗錢,誰不心疼?況且,湊份子是為了剛來到這世界的小生命,不都赤條條一樣嗎?分什么領導的平頭百姓的?這一次領導把標準提了上去,下一家的孩子好意思降價嗎?不過,心里雖然老大不情愿,嘴上是不好說出來的,拍得罪人,而且得罪的還是領導,所以大家一時無語。
“就按老規(guī)矩吧,經(jīng)理最不喜歡搞特殊化,我們一起出差從來都住一個規(guī)格的房間?!边€是劉大姐會說話。
“就是就是?!贝蠹壹娂姼胶?。
“他們家也不在乎這幾個錢?!?p> “多少都是大家的心意嘛?!?p> “就是,心意到了就可以了?!?p> “那就這樣愉快地決定啦,按老規(guī)矩辦,我開始登記了哈!”小夏最后總結道。
張宜君坐在辦公椅上沒發(fā)言。心里卻不停地嘀咕:原來這經(jīng)理早已成家,我還以為他很年輕呢,真是人不可貌相。想起他第一次見自己那幅嘴臉,對他又增添了一分反感,任何一個男人那樣瞪視一位女孩子,都會令人反感的,更何況他是已婚男人?他一定不愛妻子,不然,妻子就要生產(chǎn),他本該在家陪她才對,為什么前晚卻一人在外面吃麥當勞,不知道哪個倒霉的女人做了他的妻子,可真慘啦!回頭又想,關我什么事?專心看我的材料吧。
過來一會兒,小夏把一個簽名薄放在她面前說:“經(jīng)理喜得貴子,我們大伙要湊份子慶賀,你參加嗎?”
“我身上沒帶錢?!币司鲋e道。心想:這種人,我才不慶賀他。
外貿(mào)公司的職員中午一般在職工食堂用餐。食堂大廳里,整齊地擺著幾張八仙桌。宜君打好飯,張望著尋找坐位,于蘭忙招呼她到自己旁邊坐下。一會兒柳岸也加入進來了,
“宜君,賀禮買什么好啊”柳岸問道,
“什么賀禮?”
“你們經(jīng)理的呀!我們頭頭叫我去買,買什么好呢?”
“你們也湊份子啊!”
“我們也湊了?!庇谔m說道,“你們經(jīng)理喜得貴子,總經(jīng)理喜得外孫,雙喜臨門,全公司的人都會湊的。”
“原來他是總經(jīng)理的女婿呀!怪不得如此年輕有為了?!币司腥淮笪?,“她妻子是干什么的?”
“咱們單位財務處的會計呀,你不知道?”
“不知道?!?p> “哎,咱們還沒領到工資呢,倒先往外掏錢了!”柳岸抱怨起來。
“就是,我沒交錢,不想湊這個份子?!?p> “真的?王經(jīng)理可是你的頂頭上司??!”于蘭詫異。
“上司又怎么樣!”
“我跟你說宜君,湊份子是我們的傳統(tǒng)習俗,算得上是古人的偉大發(fā)明,你要認真對待。因為這個得罪人劃不來。”柳岸勸道。
“切,偉大發(fā)明!”
“crowdfunding這個英文單詞你知道吧?”
“眾籌嘛。”
“對,湊份子實際上就是眾籌行為,集結每個人的少量資金,集中起來辦某個人的事情。外國人現(xiàn)代才用這方法,我們古代早就成風俗了。你們說偉大不?”
“說的很好,漲見識了?!庇谔m欣賞道。
“如今啊,升學可以辦,搬家可以辦,結婚可以辦,生孩子可以辦,老人大壽可以辦。那是必要的人情交往?!?p> “是誰剛才還抱怨沒領到工資先往外掏錢了?”宜君笑道。
“抱怨歸抱怨,這錢必須得出。”柳岸很認真地說道,“份子錢,本質(zhì)上就是世俗社會的一扇門。你進去了,才會被大家認可;你拒絕,很容易被世俗社會孤立。我們剛到單位,你要是不湊這個份子,不僅僅是不給王經(jīng)理面子,而且大家會誤會你高傲不合群,甚至說你小氣不夠意思。”
“真是的宜君,他說的有道理?!?p> 張宜君突然想起夏助理拿走登記簿時的尷尬神色,之后又跟好幾個人一通悄悄話,心里有點后悔了,剛到單位,誰不想給大家留個好印像呢。
“今上午你是怎么回絕的呢?”柳岸問。
宜君就把撒謊沒帶錢的話告訴了他。
“你們辦公室是誰收的錢?”
“夏助理?!?p> 柳岸四處張望了一下,高興地說:“有了,你把錢準備好,一定要交上去?!彼酒饋碜呦虿蛷d的另一邊,一會兒陪著夏助理來到宜君桌旁。
“張宜君,我?guī)湍惆严闹碚堖^來了?!蓖瑫r拉開椅子,“夏助理,你請坐!”
“夏助理,我的份子錢?!币司p手遞了過去。
“好!好!我一會兒給你登記上去。”收好后站了起來,“我走了,你們慢慢吃?!?p> “好的,再見!”三人松了一口氣,高興地告別。
“謝謝啦!”
“不客氣,記著我的好就行。”
“記著呢,快吃你的飯吧,都涼了?!?p> 柳岸折騰了一番,盤里的食物還沒怎么動,肚子卻鬧起了饑荒,于是狼吞虎咽起來。于蘭連忙去廚房里給他打來一碗熱湯。
“謝謝,你看于蘭多會體貼人,學著點?!?p> “于蘭名花有主,你沒戲喔?!?p> “柳岸你今天這事做的夠朋友?!庇谔m贊道?!澳銈儍蓚€挺般配的,怎么就沒走到一起呢?”
“我也認為般配。”柳岸直點頭。
“于蘭你不知道?他跟大二的小?;ㄌ鹈壑?。”
“只要你點頭,我立馬…”
“得了得了,快吃飯!”宜君制止道。
三人說笑著吃完了飯,商量著利用午休時間去商場幫柳岸逛逛禮物?!?p> “王經(jīng)理叫什么名字?”柳岸問。
“王執(zhí)平,是第一個分配來的大學生呢。”于蘭在財務處工作,那里的消息最靈通,“聽說,王經(jīng)理來報到那天,張大爺把他當進城的農(nóng)民工了,說:小伙子,我們這里不招小工的,別處去吧?!?p> “不會吧?王經(jīng)理一表人才,他什么眼光?”柳岸質(zhì)疑。
“我們辦公室的人說的,說當時的王經(jīng)理,左肩挎著一個臟兮兮的編織袋,右手提一只裝著面盆飯盒的網(wǎng)兜,穿得土眉土眼的。怪不得張大爺?shù)?。但他一定非常能干,不然,總?jīng)理怎么舍得把女兒嫁給一個小工呢?”于蘭分析道,“而且,聽說當初與他競爭的人,份量都不輕,現(xiàn)在的總經(jīng)理助理就是其中一個。”
“這就叫有眼光,你看如今的王經(jīng)理多有派頭,公司年輕一代誰人能比?”柳岸邊說邊做了一個夸張的手勢。
“當然啦,既為乘龍快婿,必會年輕有為,既然年輕有為,必有人家的手段?!币司灰詾槿?。
“你好像不喜歡他?”于蘭歪頭問宜君。
“人家是頂頭上司,敢不喜歡嗎?”
“那么你喜歡他啰……”于蘭拉長聲調(diào),故意開玩笑。
“好啊!給我下套!”宜君照于蘭的手臂拍了一下。
“開個玩笑。我聽說王經(jīng)理很模范的。對老婆百依百順,別的女人連正眼都不瞧的?!?p> “看把你遺憾的,小心你那位遠方的王子吃醋!”宜君反唇相譏,心里說道:看來這王經(jīng)理是條變色龍,善于偽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