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也快入秋了,但是白天卻還是一樣的燥熱,只是鳴蜩閣雖被稱為“鳴蜩”,此時周遭卻一絲聲響也無。
點翠山的幾位長老依次于閣內(nèi)的正室就坐,神態(tài)各異。
先前毆打謝君的那幾個弟子門生,則全部跪在閣外,個個低眉順眼。
尹執(zhí)事立于人前,一言不發(fā)。
于文侍這個時候還沒有回來,然而那些執(zhí)事們卻有些坐不住了,其間幾位似乎是對了幾眼,緊接著一個頭發(fā)花白的老頭子便起身問道:“飄絮,到底是怎么回事?”
尹執(zhí)事聞言,還沒有說話,隨即另一位眼小鼻寬的執(zhí)事卻又道:“好歹給個準信,一來就讓我的弟子跪在門外,尹飄絮!你這像什么話?哪怕是長老的意……”
“按照禮儀門規(guī),徐執(zhí)事該稱呼她為尹執(zhí)事?!?p> 徐執(zhí)事的話還沒有說完,卻聽門外一女聲忽然響起,他一愣,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就下意識的隨著眾人一起朝來人一拜。待直起身子之后,一個身著墨綠衣衫的束冠女子便現(xiàn)于眾人的面前。
那女子的雙眉生的雅致和緩,然而兩眼卻似一對寒潭,她的眼中沒有一絲的笑意,偏偏嘴角卻又掛著一抹似有若無的微笑,讓人看了不覺生出幾分怯意。
“為何讓弟子跪于門外,徐執(zhí)事不知道么?”于文侍來到了徐執(zhí)事的面前,緩聲道。
徐執(zhí)事這個時候也有點尷尬,剛才還有些氣勢的背脊這會兒也沒了傲氣,就像是那被人踩到的麥穗一樣歪歪斜斜的,他抬眸看了看于文侍,道:“常恒長老安!”
“我在問你的話?!?p> “是……”徐執(zhí)事此刻的神色多少有些古怪,明明站在自己跟前的不過就是一個小毛丫頭,就算是真實的年紀,他也比對方大了十來歲,然而就是這么一交鋒,他卻感到自己根本就不能與之對陣。
然而這次被招的原因他大概也是知道一點:那些弟子的確是自己派過去的,不過由于許宋書自己不被重視,他也沒有細心挑選,里面混進去了多少看不慣對方的他也根本不清楚,再加上當(dāng)時他正想著日后怎么應(yīng)付這個天降的長老,所以這才導(dǎo)致了如今的事情。
但是那些弟子畢竟是自己派出來的,常恒長老一言不發(fā)就讓他們跪著,那對于他的顏面也是有虧損的,而剛才他以為對方不在場,所以才出言挽尊,可誰曾料到,人家根本就全都聽著呢!
該死!
“是我的過失……”徐執(zhí)事道,“弟子不睦,我未能細心教導(dǎo),請長老責(zé)罰!”
于文侍看著對方那陰郁的表情,知道這件事情的主要過失也不是他,然而卻也不能就這樣算了。點翠山如今的風(fēng)氣也不知道是被誰給帶頭帶壞的,上仿下效,一個個都邪的很,她唯有挑一個出來威告一遍,才能初步壓住這陣瘴氣。
念及此,她便說道:“知道就算了,我不會罰你……”
徐執(zhí)事忽地抬眼看著她,然而于文侍話還沒有說完,隨著對方的詫異之情流出,她便繼續(xù)道:“可是之后你卻不能再放任下去了,我知道執(zhí)事之位不容易,可是在其位謀其政,你總要向我證明你自己的價值?!?p> 徐執(zhí)事似乎是在這番話里聽出了什么,迅速地抬眼撇了她一眼,可隨即就安分下去了。
于文侍這話明著是在寬慰他,但是弦外之音卻是在警告他:在其位謀其政,如果不做正事,沒有具備在自己這個職位上應(yīng)該有的價值,只知道助長歪風(fēng)邪氣的話,那就由不得她不狠心了。
可是對于他這樣的人來說,失去一些逍遙快活,和繼續(xù)做執(zhí)事相比,閉著眼睛都知道該怎么選。
這個位置可有的是人惦記!
“至于那幾個弟子……便改日讓他們當(dāng)著旁人的面去給謝君認錯吧!”
于文侍瞥了那些門外的弟子一眼,又道:“同門師兄弟,莫讓他人看了笑話!”
“是!”
說完話,于文侍便坐下抿了一口茶水,隨即又想到了之前謝君和她說的話,于是便道:“辛苦你們,一會兒派些弟子去藏書閣拓印一些基礎(chǔ)心法來!”
一邊一個身穿橄欖綠的女人問道:“長老這是要作何用場?”
于文侍道:“你是……”
“弟子執(zhí)事倪晨夕!”
“原來是倪執(zhí)事。”于文侍搜刮著自己腦袋里的破爛,好一會兒才記起這位倪執(zhí)事是誰——那不就是派出那個膽小女弟子的執(zhí)事么。
“給那些還未引氣的弟子,一人一本,不許遺漏!”
“是。”
幾位長老紛紛行禮離開,只有尹執(zhí)事還留在于文侍的身旁——她是執(zhí)事之首,平日里除了處理匯上來的瑣事,其余的就是跟在于文侍身邊了。
然而她見所有的人都一下子已經(jīng)走了,包括門外跪著的弟子也全都離去,便有些訝異地說道:“長老,就這樣么?”
于文侍點點頭,露出了一個狡黠的微笑:“我大約也能知道你的那些副手都是什么秉性,徐執(zhí)事很聰明,知道孰輕孰重,自然就會不擇手段的保住自己的位置,再加上他本身就處于邪風(fēng)之中,自然也就比我更加了解點翠山的毒瘤,讓他去辦,我是省心的!可要是讓我從頭開始了解,拔除,那不知道要多花多少工夫……反正到了最后他是必須要讓我滿意,他要是敢繼續(xù)劃水,他就死定了!”
尹執(zhí)事聞言頓時點起了頭來。
然而就在于文侍將這些事情都處理完畢,打算接下來的半天時間就去四處轉(zhuǎn)轉(zhuǎn)玩玩的時候,一個身穿黑色衣衫的男子卻忽然間快步走入了鳴蜩閣。
“師妹!”
于文侍聽了這聲喚,抬眼望去,就看見一個人高馬大的男人正站在自己的面前。
天嶂峰主在徒弟這方面向來低產(chǎn),于文侍是他的首徒,也是他的關(guān)門弟子,這人雖稱呼她叫師妹,卻不是她的親師兄。
“黃松師兄,你怎么來了?”于文侍笑瞇瞇地說道。
然而對方此刻的表情卻顯得異常嚴肅,似乎是發(fā)生了什么事情,于文侍見狀逐漸收斂了笑容,問道:“出什么事了?”
“是魔界,”黃松嘆氣道,“又有一處地方傳出魔界來犯的消息,峰主招你,請師妹速速前去!”